第30章 散金小摊
离开酒馆后，一人一猫便又在街上游逛了起来。
走到城北时，倏忽间瞥见一个小摊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狸猫瞬时就被吸引了目光。
它猛地蹬腿一跳，跃至陈希夷肩头，悄声道：“老大，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要不要去看看？”
陈希夷扭头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轻声道：“狸大仙想看？”
狸猫颠头耸脑，目中满是殷切。
“那便去看看。”
言罢，陈希夷便向着那个小摊走去。
不过他却是低估了这堵人墙的威力，在人群中推搡了半天，愣是没能挪动半个身位。
无奈，只能暂且退至一旁。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伴着一阵嘘声，人群开始退散。
陈希夷总算是趁着这个机会挤了进去。
面前是一方小小的摊案，案上接近一半的空间都被一块直立的木板占据，定睛看去，上头好似歪歪斜斜写着‘散金’两个大字，应该是一块招牌。
摊案的前头是一名妇人，后头的摊主则是一个坐在小木箱上，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老乞汉。
只见老乞汉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案桌，那妇人立即将手臂朝天，放置于案上空余的地方。
而后，那老乞汉则是伸出三指，轻轻地搭在妇人的寸关尺三部上，随即闭上双眼，瞧这架势，倒像是在为其把脉。
不多时，老乞汉便睁开了双眼，手指也从妇人的腕上移开，淡淡道：“下一个。”
那妇人则满脸失落，正欲说些什么，可她还未开口，就被一旁急不可耐的汉子一把推了出去。
妇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围在一旁的人群登时向后退去，让出一小片空地，可竟无一人上前搀扶。
陈希夷摇了摇头，快步走上前去将妇人扶起。
“这位婶子，没事吧。”
妇人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多谢你了。”
她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是陈希夷出言叫住了她。
“婶子请留步！”
妇人闻言扭过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目中的问询之意却是显露无疑。
陈希夷当即指了指摊案，道：“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妇人听完稍稍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旋身道：“这郭员外是在送金子哩。”
“送金子？”
妇人点头继续道：“别看那老乞汉模样腌臜，他从前可城里鼎鼎大名的绸缎商，有钱着呢！”
陈希夷调转脑袋来回瞥了几下，神色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似是瞧出了眼前这年轻人眉目间的困顿，那妇人略微一笑，缓缓道：“你是想问他既是富商，又为何会沦落到这般模样吧？”
陈希夷微微颔首，狸猫蹲坐在他的肩头，也是立即竖起了耳朵。
只见那妇人思虑少许，而后伸手拉着陈希夷朝着人群外挤去。
出了人群，又走进了不远处的僻静巷口，这才停下了步子。
她垫着脚尖环顾四周，确认了周围再没有旁的人，继而才轻声道：“大约是三年前吧，这郭员外一家搬去了临安，听说是去那边做生意了。”
“不过这在咱们建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是贫瘠之地，比不得江南的富庶，每年城里都会有一些祖产殷实的人家搬走。”
“可半年前，这郭员外竟不知怎的，竟孤身一人回了建州，据说他当时回来的时候神志不清，整日抱着一只木箱子，在街上喊着要学仙。”
妇人顿了顿，指着脑门声若细蚊道：“大家私下里都说他大抵是遭了难，这儿受了刺激，疯怔了！”
陈希夷眯着眼沉吟了片刻，道：“可我适才瞧着他神志清醒，并未有疯怔之象。”
那妇人则摆摆手反问道：“这还不疯？正常人会像他这般在街上支棱个小摊送金子？”
陈希夷顿时沉默不语，倒也是这么一回事。
而那妇人沉吟了片刻，又道：“不过他也不是见人就送，他曾立了个规矩，每日只取一人送出十两金子，并且还要收了金子的人不可随意离开建州城。”
听到这个数字，就连陈希夷都不免咽了咽口水，狸猫更是十分惊讶的张大了嘴。
十两金子，换算成银子就是百两，在这个时代不算是个天文数字，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就拿建州城的普通百姓为例，这十两黄金，足以支撑一个三口之家坐吃山空近十年。
当然，若是拿这笔钱用作奢靡享乐的消遣，那却也是花不了几天的。
很快，陈希夷就平复了心神，便又问道：“那这郭员外赠金的对象是如何甄选出来的？”
妇人朝人群的方向指了指，道：“这选人的方式就是如你方才所见的那般，让他亲自上手把把脉即可，只要挑到了合适的人，送出金子后，他就会收摊。”
“他这把脉是为了瞧什么？莫不是还精通医术病理，怕挑了个病秧子，领了钱没命花？”
妇人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总之每日都会有一个人拿到郭员外送出的金子，并且无论刮风还是下雨，皆日日不休，这半年来送出去的金子，估摸着都快有两千两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又道：“这有钱人哪怕是疯了、落魄了，可他终归还是有钱人啊！像我们这样的穷苦百姓，刨去日常开销，一辈子累死累活都决计是攒不出十两金子的，只得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赚上一笔横财。”
陈希夷点了点头，随即拱手作揖道：“如此，却是劳烦婶子替我解惑了。”
那妇人连连摆手，转而又道：“看你这秀气的模样，应该是个读书人吧？这读书啊，最耗费钱财了，你不妨也去试试，万一就被他选上了呢！”
“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那便多谢婶子提点了。”
“你太客气了，先前你还扶了我呢！”
“我既没能选上，也告知了你前因后果，便也不在此地磋磨了，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子呢，这就告辞了。”
妇人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也不等陈希夷答复，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待到她的身形消散在川流的街道中后，憋了一路的狸猫这才双眼放光，搓着爪子兴奋道：“十两金子，那能买多少小鱼干啊！”
“老大，去试试呗！”
陈希夷却是笑骂道：“你这狸奴，怎么就没点长进？一天天的只知道吃！一百多岁了还没化形，成天趴在我肩上，你是真不臊啊？”
狸猫撇了撇嘴，委屈道：“那咋办嘞，饿了总得吃啊！”
“再说了，趴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吾很轻的！”
陈希夷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向那摊案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