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传说
突然门口有急促的敲门声,权叔从厨房出来,喊着“来了来了,谁啊?哎呀,老沈头,门都要被你砸穿了,你这急吼吼的做哙?”
“阿权,我家小少爷可在你们这?”老沈头是隔壁棉布店的老伙计。
“你家小少爷?”权叔愣了一下,诧异的问,“你家小少爷不才几个月吗?那日我经过,见他爹把他放在柜台上,倒是能坐着了,可也不会自个儿跑到我家来呀?你这是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
“哎,这可急煞人也?”老沈头叫道,“今日店铺上午盘店歇业,少奶奶一早就回娘家去了。吃了饭,少爷和小少爷在房里午睡。可少奶奶回家,小少爷并没有睡在少爷身边,先前大家都以为是谁抱出来逗玩了,可问一圈才发现,小少爷好象是凭空不见了,这下是真没法跟少奶奶交待了。”
“这么大的孩子,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苏秀才听了,不由问道。
“你们先吃着,我过去看看。”萧南卿站起身来说道。
“饭再吃也不迟,人多力量大,咱一块儿先帮着去找找。”苏秀才跟苏忆安说。
于是几人,跟着老沈头往那去。
布店今日并不营业,因而要从后头进宅子里去。
“店里可找过?”莫珦玟问。
“盘完店一直锁着;钥匙还在我腰上挂着。”老沈头说道。
“那下午你家少爷午睡时,你们都在干什么?”萧南卿问。
“杨妈和小梭子在厨房里忙和,奶妈张嫂在院子里缝衣服,阿发在一旁修算盘,谁也没有离开过。我吃了饭去厂子里了,老爷找我有事。”老沈头还没说完,只听得楼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说你们沈家不干净,你们一个两个还拦着不许说。这下好了,我家金宝儿不见了,我可怜的金宝儿,我的小宝儿呀!”隐约的,能听到沈家少爷似乎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想来一时半会也不能劝解好。
沈家这宅子并不大,前面与店铺不过隔了个天井,后面两进住了一家老小,老沈头本是沈家的,奶妈张嫂和少奶奶的丫头米花,一并跟着住,其余人,都是早上来晚上走各回各家。
这时候,找孩子的人都回转来了,似乎并没有任何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老沈头正发着急,阿发与沈老爷走了进来。
“咦,莫三少爷,你怎么也在,萧警官!”沈老爷是布厂的小股东,平日里并不在铺子里。
“老爷,前后都找了,没有小少爷的影儿!”老沈头急着汇报道。
“慌什么!”沈老爷倒是淡定,只问,“店门锁了,今儿个晚饭可有记得供上?”
“我这就去!”老沈头听了一惊,看向杨妈。
沈老爷冷然道,“扰了几位的晚饭,真是不好意思。几位先请回吧,想来这孩子还不会走路,应在家里的哪个角落,我们再找便是。”
“可这么小的孩子?”萧南卿也听出来这是逐客令,不由急道。
“放心,我们自有道理!”沈老爷尬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莫珦玟他们只得退了出来。
“这沈老爷倒是个奇怪的,孩子不见了,他跟没事人一样的。”苏忆安嘟哝道。
“你没看到,那少爷少奶奶的,也没急得跟什么似的。搁谁家,不都得急着找孩子先,哪有闲空夫吵闹。”苏秀才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也摸不透沈家的套路。
“难道传说是真的?”萧南卿低着个头,突然吓到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筛糠子似的?”莫珦玟问。
“你小时候不也听过,他家的事?”萧南卿问他。
“听过算什么,有天晚上我睡不着,远远的隔着墙还见过呢!”莫珦玟淡然道,“那晚的月亮特别的亮,屋脊上端端正正的坐着,若说是狗吧,嘴似乎尖了一点;要说是狼吧,体态上小了,气势也弱。”
“不都传是狐狸精吗?”萧南卿打断他。
“什么?”莫珦玟叫道。
“狐狸精?!”苏忆安重复萧南卿的话。
“你们听,这声音,好象小孩子在哭。”莫珦玟停下脚步来听真切。
大家屏声息气的,只听得风声在弄堂里穿梭回旋,咿呀呜咽。
“怕是今晚要变天了。”萧南卿仔细听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是沈家的老屋,后来归了沈老爷的兄弟,可他这兄弟全家都在外省开店做生意,也就过年来住住,平时都空关着。你家虽说跟沈家是邻居,可中间还隔着这空屋的。看这锁锈成这个样子,不象有人来过。”
“听!”苏忆安突然叫道,“好象是小孩子的哭声,我也听到了。”
“孩子!”这次大家都听得真切,的的确确是奶里奶气的哭声,低迷而细碎。
“南卿,你去沈家叫人,我们先想办法把这锁砸开!”莫珦玟吩咐道。
苏忆安虽是个文人,可从小也是在乡野长大,早就眼尖的捡了路边的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就要砸锁头。
“等一下!”苏秀才拦住正欲离去的萧南卿,反而对苏忆安说,“忆安,你手无缚鸡之力,就跑腿去沈家找人来,这事有萧警官处理就好!”
萧南卿听了,只得从苏忆安手里接过石头,不想莫珦玟却扯住他说,“好象也不急于一时,索性等沈家人来开锁吧,不然到时担个私闯民宅的罪名,可就不好了。”
“莫少爷说的是。我也是有些担心。”苏秀才红了脸,这该死的被人窥破心思的尴尬。
里面似乎有悉里索罗劈哩叭啦的轻微响动,然后一切就归于平静,似乎又只有风声,回旋在这高墙之间。
等了好一会,才见老沈头,踉踉跄跄的奔来,哆哆嗦嗦的站在门前,掏出一大串钥匙,不确定的试着,嘴里不知道在叽咕些什么,可能跑得过急,整个人都在不停的勯抖。
终于打开了生锈的锁,几人手忙脚乱的扯料铁链,掸开扑面而来的灰尘铁锈,推门进去,只见狭小的甬道里空无一人,门前的石板滑溜得长满了青苔,沿墙长满了半人高杂草,黄黄绿绿的东倒西歪了一地,几乎看不到中间的石板路,逼仄而斑驳的高墙,更让人觉得压抑喘不过气来。
“这本是个老宅子的夹道,现下一边是二老爷的家,一边是我们,也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开了门,可以相互串着玩儿,平日里,就完全无用的各自锁了。”老沈头解释着。
“这一定是有人来过,你看这些败草,都压出了形来。”莫珦玟仔细的看了看,说道。
“孩子呢?”苏忆安问道。
“明明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苏秀才说。
“怕是几位听错了吧?这过道几个门都锁着的,孩子怎么会凭白无故的在这里?”老沈头叹道。
就算刚刚孩子在,这下,也一定不在了。莫珦玟叹息,“大家找找,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另外的通道。”
“店里最近是不是失窃过什么东西?”萧南卿隐约的记起,好象有过这么一回事。
“端午前后,几件银器以为被偷了,后来在仓库里找到了。”老沈头惶恐的答道。
“仓库?”莫珦玟问。
“不过是店铺边上一个杂物间,放些卖不出去的旧东西。”老沈头随手一指,道,“差不多,就在这墙后面的位置。”
莫珦玟往前站了站,用手拨开厚重繁密的杂草,墙根脚边有一个脸盆大的洞!
“嚯,这!”老沈头见了,吓得叫出声来。
“老沈,你们快转过去看看,孩子在不在仓库里!”莫珦玟见这洞虽说不小但也不大,要从这过去,怕还是有些难度。
“我和忆安在这守着,你们快去!”萧南卿与莫珦玟是有默契的。
几个人三步并成两步的往家去,还不曾进家门,就听得里面一团乱,哄亮的孩子哭声,从店铺的门板缝里,恣意的穿透出来。
早有人开了锁,进得门去,只见那孩子,正在一个大篮子里蹬脚大哭!而铺子里,空无一人!
沈家的老爷少爷少奶奶奶妈的都挤作一团,抱得抱,哄的哄,囝囝宝宝的唤个不停。
那孩子也似乎从刚睡醒时空无一人的害怕中回缓过来,不知被什么逗得咯咯笑呢,虎头虎脑的,象年画里的福宝,很是可爱。
莫珦玟不由上前察看这篮子,篮子很大,中间还铺了厚厚的棉布,放置了枕头,但篮柄的中间有些湿溚溚的,不知粘了什么,似乎隐约有股腥气。
“莫少爷,真是烦劳你了!”沈老爷笑咪咪的上前道谢。
“沈老爷客气了,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莫珦玟问,“这是小少爷的摇篮吗?”
“是啊,平日里搁在架子上可以来回摇动。想来他爹午睡时怕孩子不踏实,把篮子摘下来摆在了床上。”沈老爷剐了一眼沈少爷,沈少爷果然心虚的低下头去。
“平日里小宝午睡很快就醒,今日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少奶奶问奶妈。
“那个,那哙,我也不知道。”奶妈为难的看了看沈少爷,很快低下了头。
“我中午喝了年下留置的米酒,我拿筷子沾了点让小宝尝尝。”沈少爷知是瞒不过,只得老实答。
“你这作死的!”少奶奶听了,发起泼来,要不是有人拦着,怕是要上前打沈少爷。
沈老爷听了,不由也骂沈少爷,“真是瞎胡闹。”
“你不就是想自个儿便宜多睡会,嫌他吵了你吗?他还那么小,你要是不待见,我抱了他回娘家就是!”沈少奶奶开始哭起来,“省得在这,连个畜牲都不如!”
“放肆!”沈老爷突然大怒。
“爹,湘兰一时失言,你可别往心里去!”沈少爷听了,急忙上来劝解,又侧过身扯了扯少奶奶,示意她噤声。
“莫少爷,让你看了笑话,这下还要给孩子收惊,改日定登门道谢!”沈老爷的表情切换收放自如。
“沈老爷,我们刚刚发现,你家仓库和甬道之间,可有个大洞。”
“喔?随它去吧,仓库里皆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甬道也是锁着的,不妨事!”沈老爷听了,并没有大吃一惊。
“那好,我们先回了!”莫珦玟只得和苏秀才退出来。
“莫少爷,你怎么不问沈老爷,孩子怎么会在柜台里呢?”苏秀才不解。
“那沈老爷一心藏着掖着的,不想我们问下去。”莫珦玟刚想说什么,见老沈头在后面走上来,对喔,萧南卿和苏忆安还在甬道里守着呢!
及到家,天也黑了,菜都凉了。权叔帮着热了菜,又搬到厅堂的八仙桌上,可大家都觉得兴致都不在这吃上了,潦草的填了肚子。
“我家里正忙着,就先告辞了。多谢莫少爷了,忆安需叨扰几日。改日我安排停当,一定请各位来坐坐。”苏秀才一摊事,自是急着回去,顾不得权叔已泡上茶来。
“苏先生请便!”早有权叔,帮着送了苏秀才出门。
“你说这洞,是谁挖的?”萧南卿问。
“难说。但看这样子,是新近才有的。”莫珦玟漫不经心的答。
“哎呀,我这都还没缓过劲来,刚听你们一口一个狐狸精的,简直不敢相信。”苏秀才笑道。
“说起这狐狸精,可不要怪我倚老卖老!”权叔正好来添水,听了不由说道。
“权叔,快说来我们听听。”苏忆安也好奇的不行。
“哎呀,沈家不过是老太爷那时养了个物事,说是只狐狸。大致狐狸这东西很聪明,又通人性,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就成了精了!”
“一定是有什么原故吧,才有这么样的说法。”苏忆安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