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我
贝克兰德东城区，一处不知名的废弃房屋里，一位个子不高的少年正趁着些许清晨的阳光检视着自己的装备。
它们不少是从船上带下来的，也有抵达这里后购入或抢夺到的，因此种类繁多，样式不尽相同。
因蒂斯的制式长剑，做工标准无趣，和普通的长剑没有任何区别。
水手刀，又小又矮，有着适合劈砍的弧形刀刃，除了易于携带外，比普通的刀剑要差一点。
短刀，来自贝克兰德的几个不知名混混，大小与折叠刀类似，锋利的非常一般。
大口径左轮手枪，与之前的那把仅有些花纹的区别，不知名的木头作为把手，手感还好，威力不错。
除了这些正规武器外，剩下的都是些不入流，但偶尔会有些作用的零散玩意，例如长针，钉子，麻绳，火药等等。
在因蒂斯，他用过几次吹箭，但那东西的威力比起枪来还是差了些，凯撒宁愿费心掩盖枪声和策划逃跑，也不想试图用一根3厘米长，带尾翼的针去杀非凡者。
将一些武器挂在衣服内侧的口袋和腰带上后，凯撒撤掉脸上拙劣的伪装，把染好的黑色头发好好藏到帽子里，接着，他藏好自己的其他东西——主要是两把暂时不易见人的刀剑。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凯撒走到死角的位置，伸手拉动客厅的一根绳子，力通过一个固定在墙上的滑轮转换方向，拉动门把手和它联系着的门。
吱呀。
老旧木门发出了并不悦耳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哈气声和踏步声，通过桌上摆好角度的镜子，凯撒看到休小姐诧异地站在门前的景象。
“早安，休小姐，愿女神庇佑你。”
他走出来打着招呼，神态自然，就好像没有在宽大的口袋里偷偷用枪口瞄着对方一般。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没有握枪的那只，在胸前弧线形点了四下。
“早安，凯撒先生。”
休小姐回报以自信的微笑，然后背着手站在一旁等待着凯撒。
就好像真的雇了一位保镖。
凯撒在心里默默为休小姐点赞，魔药的力量让她娇小的身体看起来很有压迫感，这恰恰是一位保镖该有的气度，可以为他们接下来的贝克兰德行少些麻烦。
“东区，工厂区，港口，今天我们的目标就是探索完这三个区域。”凯撒边说边带上了一大份过期报纸，并分了一半给休，“拿着它们，看起来会比较像报童。”
“我可以暗中保护，不需要伪装。”休小姐提出自己的意见，但仍把它们接了过来。
“可我需要带路，我对这里还完全不熟悉呢。”
在几天前，熟练穿梭于贝克兰德各个区域的凯撒如此说道。
“好吧。”
一段并不漫长的行进后，两人顺利抵达东区的下半部分，出于凯撒奇怪的要求，休带着他穿梭于各处小巷和偏僻道路，最后一头扎进贫民窟里。
这里的路况很糟糕，凯撒尽量挑着不那么肮脏的地方落脚，但往往他只能在很肮脏和比较肮脏中二选一。
堆放的垃圾到处都是，地面上每隔几米就能看到不明的液体，有的是他们呕吐出来的，还有的来自脓疮和感染后的伤口。
一些瘦骨嶙峋的人躺在角落，低垂着头，胸膛几秒钟才起伏一下，更多的人则是完全没有动静，一些蚊虫会飞在他们身边，试图从耗尽能量的尸体中翻出些饱腹之物。
还有些人流着口水，疯癫地看着周围每一个活物，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力气，凯撒相信他们是不会放过旁边的现成的尸体的。
而那种行为，如果他们曾做过，就会使得他们染上严重的疾病暴死，而可怕的是，这类因疾病而肿胀发臭的尸体到处都是。
小巷的景象一眼看不到尽头，两人放弃了穿过这里的想法，折返而出。
“除非亲眼得见，不然任何人都无法想象这里发生的事。”
走出小巷，凯撒对休吐出这几个字，然后便默不作声，面色冰冷。
“他们有很多人是得了病不得不在哪儿的。”休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但还是有些颤抖，“这里没有人能负起昂贵的医疗费，找一条小巷子等死好过连累家人。”
“而且，我记得几周前这里还不是这样。”
然后她神情落寞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在见过地狱后，上半部分与工厂区相邻的地方显得好了不少，尽管这里有破衣烂衫的乞丐，不怀好意的黑帮，年幼的扒手，永无止境工作的浣洗女工，被浓烟折磨的痛苦咳嗽的枯瘦男人，但这里至少像人能短暂居住的地方。
凯撒记下几处地点后，两人又返回到上半区域的另一边，也就是他和休小姐住的，挨着贝克兰德桥区的地方，那里比这里更好一些，可以说是算平民区的郊区，除了黑帮和流氓，这里没什么大问题。
从此处向东，沿河道直抵港口，这里是贝克兰德的主要经济来源，每天数以百计的货船会将工厂区的货物运出到其他国家，又或者将其他国家的特产运到此处。
“这些货轮由谁负责？”
凯撒手握着栏杆，站在港口边望着它们，心中阴险的计划不重样地浮现。
“不清楚，但应该是贵族吧。”
休小姐用不确定地语气说了一句废话。
仗着对方现在的魔药水平不足，凯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以前我有位好朋友就是干这个的，可惜最后他出了意外，现在也不知道他的船怎么样了。”
接着，凯撒把之前恩科船长那套介绍搬了过来，给还怎么没出过海，至少是没坐过商船的休小姐科普了一番航海知识，把她唬的团团转。
就像之前那样，一旦谈起专业领域，对方就会放下一切质疑，并出于礼貌表示赞同。
这一招对很多人都有用，尤其是警惕性没那么强的人。
“很厉害。”休小姐倾听着，对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的怀疑转为惊讶，最后化为赞叹。
凯撒欣然接受，随后他借口欣赏景色，找了个高处，开始记忆整个港口的地形。
过了一会，衣服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一同从身后传来，休小姐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她绕到他身体的左侧，趴在栏杆上，呼啸的海风影响了她的声音，但还能听清一些关键的字。
人，跟踪，监视。
大使馆的人会有这么快的动作么？难道是我的动作刺激到他们了?不，不能这么确定。
凯撒将手伸进口袋握紧枪支，稍微转了个身，装作放松的样子向后望去，几个颇有年头的仓库屹立在他们身后，仓库门大开着，数百名工人正搬运着货物，将他们摆在空地上堆成小山，更远些的地方是一个向上的坡道，坡道上有几个人正站在那儿指挥着，而其中有一位转过身，正眺望着他们。
灵性汇聚在双眼上，凯撒将那人的样貌和各处细节收入眼中。
没有过多伪装，看起来像是因蒂斯人，身子挺的非常直，看来受过很严格的训练，一只手放进口袋里，恐怕握住的和他现在手持的差不多，那么，大概率是因蒂斯大使馆的人，不过看起来并不是非常专业的情报人员。
唔~好像可以利用的样子。
凯撒咳嗽两声，看休小姐有在注意后开口说道：
“因蒂斯大使馆的人，看起来不是善茬，我们低调点分头离开，然后在风暴教堂前面汇合，一个小时后没等到就明天再找我，今天的钱我埋在家门口的地砖下了。”
休的嘴巴张开但没说出什么，最后用非常轻微的幅度点点头，两人便立刻分散开，钻入广场上的人群中。
看着那人一同行动，离开位置，凯撒故意卖了个破绽后，向着之前已侦查好的街区奔去。
但事事难尽如人意。
在他露出个小破绽后，那人反而谨慎地没有再进行追击，而是折返离去，这让凯撒的袭击计划落了个空。
但他也并不气恼，而是从小包中掏出斗篷披上，直向着贫民窟北而去。
......约十分钟后
贫民窟的一处小巷内，隐藏在阴影中不怀好意的黑帮，家境困苦，已濒临绝境的难民，万分饥饿，瘫坐在墙边的乞丐，在这一瞬间，他们近乎同时感应到了什么，尽数看向了巷子口。
也许那是已盖过了一切伦理道德，规章制度的本能呼唤，是渴望罪恶的漆黑灵魂的共鸣，他们预感到，他们日复一日等待死亡的人生将有所改变。
所以他们望着那里——一处较干净的空地，一道人影从空中落下，黑色的斗篷张开，如一团阴云落在地上。
过了一阵，那人走入小巷，就立在这群渴望混乱的人之中，银币从袖口一枚枚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嗖。
一道黑影从破旧的房屋中钻出，扑向那些钱，但未等到他的手碰到，一只比他的手纤细的多的手掌就已经从袍子中探出，扼住他的喉咙。
窒息的恐惧和脖颈处的压迫令他疯狂挣扎，祈求原谅，但黑袍人无视他，自顾自开口向所有人说道：
“罪犯们！我要把财富带给你们。”
他的话嘶哑难听，但谁都不在乎这个，只被他话语中的财富两字吸引，连带那人——要被掐死的人的同伙也顾不上去救。
挑衅！
魔药的力量混在声音中，勾动他们脆弱的心弦。
眼见所有人打起精神，那人继续说道：
“那些贵族，他们并不比你们多什么，却生来要过着比你们富裕千百倍的生活。”
“那些贵族，他们并不比你们多什么，却生来有裁撤你们，掠夺你们的权利。”
“那些贵族，他们并不比你们多什么，却生来要压在你们头上，自诩高人一等，将你们视为垃圾，害虫。”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该有！”
“我名为奥洛夫·卡里纳，杀害贵族之凶手，劫掠财富之盗贼，踏平秩序，制造混乱之恶徒。”
“今晚，我将再次在贝克兰德燃起大火，渴望财富的人打着我的名号便能去分一杯羹，只要你们唤我的名字，那些守卫，警察便不会是你们的对手。”
“我正是，神所派来救赎你们之人，有胆者，当时便随我来。”
咔。
随着被彻底捏碎的喉骨的声响，宁静紧张的气氛顿时打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但没有人敢出声，大家喘着粗气，兴奋地难以自持，这不仅仅是魔药和话语的作用，也有凯撒斗篷里流出的银币的因素。
随后，凯撒丢掉手上的尸体，从怀中掏出自制的烟幕弹往地上一砸，在一声炸响，一片灰烬中，他屈身一窜直到房顶，踏步奔向风暴教堂。
而神色各异，各怀心思的人们则马上争相扑向那些银币，赤手空拳的人拿到便被有武器的抢去，有武器的有时也会被另一个有武器的抢去，当一个人拿的太多，其他人便合伙去抢他。
一开始是喝骂，然后是推搡，然后是不重的一拳，随着某一下流出了血，战斗便升级了，一开始仅打死自己的对手，后来又变成打死觊觎自己的其他人，再后来为了逃离人群，则见到一个便要杀一个。
但往往，他们遇到的人实在太多，最后也只能被人剥光，洒落的钱又引发新一轮的哄抢。
很快，他们之间就会分出胜负，但他们中不会有赢家。
......夜晚
贝克兰德东区，靠近皇后区方向的一处小庄园外，披着黑色斗篷的凯撒感受着体内的魔药消化情况，嘴角不由得上扬。
四分之一，只今天一个下午，他的魔药便足足消耗了四分之一，当他和休小姐汇合，继续探索时，他还差点因为魔药消化带来的爽快感出丑。
不过那都是小事，今天最大的收获还没有开始。
看着他精心挑选的，距离流言传播中心较远的小庄园，凯撒算好时间，冲入其内，在照例屠杀劫掠一通后设下机关，在1个小时后，待神秘学关系变小，大火便会燃起。
而他，则要赶时间去到贫民窟，混入人群之中，自导另一场好戏。
脱下斗篷，露出里面被他故意撕的破烂的粗布衣服，备好枪支弹药，凯撒趁着绯红月色来到贫民窟的一处，在或立或坐的人堆中，他选定一个瘦小的把他拉到身边。
“你也是为了那个传言来的？”
那人不想理他，但又怕他的力气，只好耐着性子回道：“是，可等了半天连火星也没有。”
“没火可以自己点火啊，只要找个好地方，点起火，到时候大家都来，我们趁乱拿钱走人。”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信任三个字写在脸上，凯撒不管他，“挑衅”地说道：“我们已经选好了目标，现在还差几个人一起，看你身板不错，你敢不敢加进来！”
对方心头顿时升起无名怒火，那人恨声道：“去就去，带路！。”
趁着对方神智受影响，凯撒把他拉到一边叫他等着，然后用相同的说辞又引来了两人，不给他们互相交流的机会，凯撒做主，四人一汇合便快速奔到选好的目标。
这里也是一个落魄贵族的庄园，守卫不多，唯一要小心的只有增援而来的非凡者。
在庄园外面，凯撒掏出枪和燃烧弹，给几人展示了一番，震慑住他们后开始指挥三人说道：
“我就站在你们身后，守卫我会解决，你们就拿着这个进去放火，随便丢到什么地方，越远越好，你们如果有异动，你们先死，明白吗？”
在三人颤抖着点了点头后，凯撒把燃烧瓶分发下去，补充道：
“放火时高喊奥洛夫·卡里纳这个名字，等到其他人来，我们一起进去拿钱，最后我要七成，有人不答应，现在可以说，我马上放他走.....”
银色的枪反射着绯红的月光，三人不敢说不，一人拎着一个燃烧瓶，在凯撒的监督下高喊着名字冲了出去。
四个护院的守卫从里面出来，凯撒在后面连扣扳机，一人一发，四枪全中，那三个人看到这一幕喊的更加起劲，等进了庄园后，将燃烧瓶用力一扔，火焰顿时升腾而起。
“退！”
凯撒放了一枪，高喝一声，四人迅速退了出去，钻入小巷。
约十来分钟后，地面开始轻微的震动，凯撒知道人群已经来了，今晚他的任务到此几乎结束，只差一个小小的收尾。
并指如刀，刷刷刷砍在前方三人的脖颈上，将他们尽数击昏，把各自衣服剥了当做绳子捆好三人，一起背在背上，随后悄然离开此处。
今晚，贝克兰德的鱼儿有了新饵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