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从未长大
出了酒楼，沈河本想直接回家的，但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另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萧季季则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神色也略显复杂。
“呼...休息休息...”
跑了一会儿之后，沈河便朝离山真传摆了摆手，随即找了个石墩坐下。一边平稳着呼吸，一边摸出大圣点将决喜滋滋地打量着。
妖气引导至黑球之上，内里景象便浮现于脑海中。
小猫妖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正抱着尾巴快乐打滚，还不时冲着虚无的天空“喵喵”叫唤两声。
声音又嗲又夹，好像能看见某人似的，并在尽情的撒着娇。
“再等等吧，回家就放你出来。”
沈河拨弄了两下黑球，笑得一脸慈祥。
他刚才就感觉到了大圣点将决的异动，不过考虑到另外两名天宗真传在场，才强忍着兴奋匆匆告辞。
至于现在...周围人来人往的，就更不合适了。
“是那只猫妖吗？”萧季季正蹲在一侧，用随手捡来的树枝拨弄着落叶。
“嗯，它快待不住了。”
沈河把大圣点将决收好，看了看满脸闷闷不乐的离山真传，忽的笑道：“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你受了委屈似的。”
“......”萧季季抬了下头，又迅速把脑袋埋下。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沈河开口，他自己倒忍不住了：“对不起...”
声若蚊蝇，耳朵也红了起来。
沈河乐了：“你和我说作甚，去和小和尚说啊。”
“......”离山真传把脑袋一扭，不想理他了。
“我倒觉得朋友之间开开玩笑没什么的...谁没被朋友阴阳过啊~”
沈河摸了摸小屁孩的脑袋，轻声道：“我担心的是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萧季季有点不解。
“你之所以那样说罡门子，其实因为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吧？因为他没见识，没见过世面...只不过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
“嗯...”
“可是你觉得你又见过多少世面呢？”
“我...”
萧季季有心举例反驳，可当他迎着沈河那平静的眸子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城里的孩子见过汇贤雅叙，乡下的孩子见过漫天繁星。
“你在离山看千山一碧，是你的世面；罡门子在庙里悟宁静祥和，是他的世面。
“你嘲笑他没吃过苦瓜，他也会觉得你不懂佛海无涯。
“所谓的世面，只不过是世界的一面，谁又比谁更见过世面？谁的人生又是标准答案呢？”
沈河把离山真传从地上拉了起来，顺便帮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所以啊，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是有没有见过世面，而是能否透过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去认清自己，去了解世界。”
少年难免骄纵，天才总会自傲。
他并不擅长好为人师，但既然小屁孩喊他一声沈大哥，便不能让某些错误的想法根深蒂固。
令他欣慰的是，萧季季也真正听进去了，默默沉思半响，才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随即又好奇道：“这些话你刚才怎么没说？”
“那你多没面子啊~”
“嘿嘿...”
萧季季这下终于开心了，屁颠颠的跟着沈河身后往前走去：“我要和他道歉吗？”
“没必要吧，怪尴尬的，小和尚也没有介意。”沈河想了想，说道：“有空多陪他玩玩，也带他瞧瞧不一样的世界好了。”
离山真传有些纠结：“他太木讷了，好像玩不到一起啊...”
“唔...汇贤雅叙怎么样？”
“沈大哥你是魔鬼吧！他是和尚啊，和尚！”
“不是破戒了嘛~”
“好像也是哦...”
萧季季想象了一下小和尚见到大姐姐时的画面，也不由笑了起来。
“可惜沈大哥已经成亲了，不然我把我师姐介绍给你，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小竹峰的五师姐？”
沈河回头瞥了离山真传一眼，他记得这小子隔三岔五就写信给那个师姐，还参考了众人的建议，在信纸上洒了些水，佯装伤心欲绝。
但萧季季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防止传递情报时发生危险，九龙青衣的信纸都是特制的。
侵水之后半个时辰，所有字迹便会消失。
而且还会散发一种独特的气味...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把缥缈峰的那位灵雎师姐介绍给你。”
“哦？”
“她很漂亮，但性子也极冷，若有沈大哥你这样体贴的男人照顾她，想必宗主她老人家也会欣慰的。”
“呵呵...”
沈河懒得理他，而且不知为何，这离山真传的印堂忽然黑黝黝的，有种明天就撒手人寰的迫切感。
“咦，沈大哥你家是在这个方向吗？”
萧季季指了指前方，那里再无其他房屋，只有一座阁楼在蓝天白云下高高耸立着。
“先去找一个小家伙吧，你可能也很想见到她呢。”
“欸？”
......
“小郡主在挨训，两位青衣大人要稍等片刻了。”
城主府之中，老管家笑眯眯地端来两杯热茶，还对沈河两人微微鞠了一躬。
落红公子连忙起身还礼，离山真传本来还在那装仙人风范，见状也只好起身有样学样的抱拳拱手。
“小丫头又犯傻了啊...”
沈河急着回家看小猫妖，此时却只能无奈叹气。
落落算是小猫妖的前主人，而且对它也颇为思念，如今小猫妖即将“出关”，于情于理也得通知她一下。
再说还欠了小萝莉一顿饭，今儿便想着一起还上了。
只不过...
“今天只是小惩，而且老爷最近都在为夫人的事情操心，恐怕也就随便打个九十九下吧。”
“......”
沈河和萧季季对视一眼，有点不敢想象“大惩”是啥样的。
“想不到这魏贤平时哭哭啼啼，教育女儿时倒挺心狠手辣...”
离山真传嘀咕了一声，这话也就他敢说，沈河也想吐槽但怕丢了饭碗。
谁知老管家摇了摇头，轻叹道：“老爷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莫非受了什么刺激吗？”
“倒也不是...”
老管家很有眼色，估摸着萧季季来历不凡，因此也不妨多说两句套个近乎：“老爷小时候养了一条狗，后来狗死了他伤心过度，便每逢半夜学狗叫...结果被老爷的父亲误以为他中了邪，便请来神婆，还喂他喝了一碗神水，之后就...不太正常了。”
“...那个神水有什么诅咒吗？”
“不，是牛粪，她加了牛粪。”
“......”
沈河好像突然就明白落落为何对牛粪这么执着了...
感情是为了让她老爹重温童年美好回忆啊...
“大哥哥！！！”
一道稚嫩童音由远及近的传来，遥遥的便能看见小萝莉张开双手，手里举着烧火棍，脸上还挂着泪痕。
萧季季这次很有眼色的让开了。
但小萝莉依然看了看他，然后又把烧火棍塞进了他的怀里。
接着像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了沈河身上。
“大哥哥我好想你哇！你都不来看我！”
落落本来就刚哭过，一想到自己眨了好多次眼也没等到大哥哥的请客，顿时又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沈河只好不停拍着她小脑袋以作安慰，等哭声渐止，这才好奇问道：“你又犯什么事了？”
“还不都是那只坏猫咪！”
“啊？”
“爹爹给我新买了一只猫，但那只猫好小哦，也听不懂人话，每天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就是普通家猫吧...”
沈河听明白了，家猫就算再聪明，也远远比不上妖兽的灵智，而且猫咪性格本就高冷，怎么会搭理比它还愚蠢的小孩。
“所以你揍它了？”
“我才没有呢~”
落落抽着鼻子，忽然洋洋得意起来：“我为了让它崇拜我，就当着它面把一只老鼠丢到了爹爹嘴里，爹爹睡觉最喜欢吧唧嘴了...猫咪都被吓傻啦！”
随即又叹了口气：“爹爹也被吓傻了...”
“......”
沈河和萧季季对视一眼，然后没忍住哈哈大笑，某大哥哥笑得尤为开心。
落落不乐意了，大声斥责道：“大哥哥你变了，以前你都不会笑我的，你再也不是我的大哥哥了！”
“那你还想不想去我家吃饭？”
“想！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哥！”
“嘁~”
沈河把她放了下来，牵上那只小手，便和离山真传一起朝老管家告辞离开了。
老管家倚着门框笑眯眯地目送他们远去，直到那三道身影渐渐消失于视线尽头，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晃就是二十年了。
老爷不再年轻，但小主人却好像从未长大似的...
“也不知夫人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哟...”
老管家抹了抹眼泪，抬头望向天际。
今日天气不错，即便尚未到傍晚，天空已能看见一轮圆月的轮廓。
老管家却忽然脸色一滞，如同想起了什么最怕的事情。
“今天是满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