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马老将军尚能饭否
肉刀当前，邪祟止步。
烟尘渐渐散去，显露出四道身影。
“什么东西？”
方才半步都未后退的马三春，一声惊呼倒退了两步。
剩下的兵士本欲继续冲杀，看到敌人真身后顿时一阵骚动。
这些士卒大多悍不畏死，但从想过会面对这样的敌人。
四个身高过丈的大汉，全身都插满了箭矢。头部光秃秃的不见耳鼻口，只有一双似眼非眼的空洞亮着红光。
“土傀儡。”李长青走到门前，“土石为血肉，灵气为筋骨。如方才引地气为法身，再多的人也奈何不得它们。”
“哦。”马三春似懂非懂，“现在呢？那个什么身还在吗？”
“猪为土龙，拱土觅食。”李长青道，“以沾染了猪血的刀镇压地脉，至少在附近是掀不起风浪了。”
“这么说现在好对付了？”马三春眼睛一亮。
“未必。”李长青摇头。
说话间，几个胆大的士兵冲了出去，从后方偷袭四具傀儡怪人。
噗——
长枪挺刺，贯胸而入。
傀儡毫无反应，动都没动一下。
“好！”
众人大喜。
可那几个士兵脸色却变了。
想拔枪，纹丝不动。想撒手，似有粘黏。
傀儡身体颤了下，几名士兵直接飞了出去。
不过四具傀儡还是没有动，似乎完全没在意那些士兵。四对空洞的赤目，毫无感情的盯着李长青。
……
“那些怪物到底想干什么？”
县衙大牢之内，知县一脸费解。
木栏断裂墙壁垮塌，狱卒和犯人躺了一地。但无论是昏迷还是重伤，创处都只有一两处。
只有一个刚进来的犯人不同，整个人软塌塌的趴在地上。
汪典吏。
身上的骨头几乎都打断了，几乎看不到一处好地方。
知县当时在场，记得非常清楚。
四个怪物闯入后，直接奔汪典吏。其他人只要不挡路，完全不予理会。要不然的话，他也没机会还站在这。
“凶神恶煞的闯进大牢，就是为这一个人么？”
知县觉得很荒谬。
……
李长青能够理解。
真正的目标在院内，傀儡可以感知到。只是在那之前，要清除所有的障碍。
燕军只是路上的绊脚石，只需撞开就不用再理会。可若是真正的障碍，上天入地也得清除。
任何接触了金兔的人，都会被列入这个范畴。而亲手捏出金兔的李长青，自然没有放过的理由。
咚、咚、咚……
傀儡迈开沉重的脚步，步步向前。
染了猪血的刀镇压地气，却不可能阻拦它们的脚步。
李长青很为难。
虽然现在只是大修士的境界，但对付这四具傀儡并不难。只是一旦出手，那只兔子必然被惊到。若真被它给逃了，下次再抓更加困难。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挡在面前。
“太守大人？”
李长青面露古怪。
此刻的太守有些狼狈。
方才带头冲阵，被掀翻在地。虽然没有受重伤，但破了额头坏了衣甲。现在披头散发的，手里拎着一把钢刀。
看他的意思，要帮李长青挡住。
“你应该不难看出，他们是来找我的。”李长青道，“你今日前来，是来查我。这般拼命护着，又作何道理？”
“你若有罪行，当诉至律法。你若为圣贤，当敬为上宾。可当下诸事未明，你便是我燕国臣民。”太守没有回头，眼睛死死盯着逼近的傀儡。
“本府为昌州太守，自当护治下之民。在本府倒下之前，轮不到你做什么。”
李长青没再说话，垂目沉思，似在考虑什么。
太守更是没再废话，唰的将钢刀一抖。
“众将士，随我诛妖！”
呐喊着带头冲杀了上去。
“马老将军。”李长青也抬起头，看向正激动难耐的马三春，“尚能饭否？”
“啊？”马三春一脸茫然。
太守再次战败。
钢刀留在傀儡身上，人被震飞了回来。
先前四具傀儡在城外遇阻不还手，只因那时它们的优先指令是搜寻。现在已经找到目标所在，便要开始进行清除。
“用锁链！”
太守想到了办法。
刀枪被怪人的身体吸住，那就用更长的锁链。不但能止住对方行动，还可以防止被震飞。
哗楞楞——
七八条锁链甩了出去，分别将四具傀儡锁住。
傀儡一如之前，抖动躯体四肢。
铁链震的嗡嗡响，但抓锁链的人没再震飞。
士兵们随即跑动换位，将四具傀儡缠绕在一起。
不过傀儡力量极大，丝毫没有被拽动。反而连带着锁链和士兵，继续向李长青逼近。
“把马牵过来，拴到马上！”
太守大吼。
锁链挂在战马上，数十匹马同时发力。唏律律的马嘶声中，傀儡第一次拽动了。
四具傀儡脚未离地，但同时被拖拽了几尺距离。
众兵士一阵欢呼。
努力许久，终于见效了。
“吼——”
傀儡面部又多处一个洞，发出一声瘆人的低吼。身上随即冒出缕缕烟雾，刺入的刀枪箭矢，瞬间被吸了进去。
拴在身上的铁链也不断没入，战马根本拉拽不动。打着响鼻刨着地面，一个个的被傀儡拉近。
“稳住！稳住！”
太守大声吼叫，也上前抓住锁链，企图带领众兵士，与傀儡展开拉锯战。
只是一点用都没有。
现在那四具傀儡，并非是在较力。
“地有引力，土可陷物。”李长青眯了眯眼睛，“只是区区傀儡，触及大道法则。那只兔子并非单纯仙兽，而是已证得仙道，是一位妖仙了。”
妖仙等同于人仙，脱离妖物范畴。如此一来，越发不能放过。
“马老将军。”李长青回头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确定不改主意了么？”
“来吧！”马三春的声音低沉有力，“这三十多年来，老夫无数次梦回疆场。今日得上仙垂怜，可再度跨马扬刀。即便战死此地，亦死而无憾。”
“好。”
李长青不再多言，一道法光飞入院内。
只听得唏律律一声马嘶，如龙啸虎吼直通九霄。
太守一愣，不由得回头观瞧。
听声音毫无疑问是一匹绝世良驹，哪怕在整个燕国也不会有几匹。那个小院子里，何时藏了这样一匹宝马。
正狐疑时，又是一声马嘶。随后马蹄声响，一道身影从院内冲出。
太守定睛望去，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冲出来的是马三春。
胯下骑的哪是什么宝马，而是一条包了浆的长板凳。末头拴了条麻绳，权当是缰绳。
马三春就是骑着这样一匹马，啪嗒啪嗒的往前冲锋。
“你疯了不成！”太守怒喝，“快回去！”
“太守且看老夫斩将。”马三春丝毫不理，探手从地上拔起一把刀。
一瞅那把刀，太守更要疯。
菜刀。
“你骑板凳抡菜刀斩什么将。”太守觉得这老头多半是糊涂了，“这是上阵冲杀，不是顽童戏耍！”
“何来戏耍。”李长青却笑了笑，“泥土都可为傀儡破阵，木马菜刀又如何不能冲杀？”
说话间。
马三春骑着木凳，挥舞着菜刀，以一往无前之势，凶猛的冲向那四具傀儡。
太守一阵恍惚。
木凳和菜刀都不见了，转而出现一位神将。
云雾化作铠甲，天龙化作军马。手持一柄劈星斩月金刀，从身前奔腾而过。
“看错了吗？”
用了眨了下眼睛，一切又变回原状。
但太守也注意到了，那条木凳竟真的在自己跑。驮着马三春那庞大的身体，像战马一样在奔腾。
而马三春手上的菜刀，更是映着血红的寒光。
挥舞时呼呼带风，隐有兽吼之音。
“杀！”
马三春抡臂挥刀，一道带着血色的圆弧在空中划过。
唰。
一颗好大的怪人头颅，瞬间被斩落于马下。
老将军勒马回头，神色傲然。
“吾虽老，亦可冲阵斩将！尔等贼子，将头颅拿来！”
轰隆。
失去头颅的那具身体，瞬间垮瘫了下去。叮叮当当一阵杂响，吸入的兵器散落一地。
马老将军骑着板凳，越发的伟岸不凡。
……
贼至，浩大之势攻邑。四悍贼尤甚，兵不能当。见危，将军喝曰：吾虽老，尚饭三斗。当取贼酋，以下酒食。遂跨马扬刀，瞬斩四贼。群贼惊退，城邑得保。
《昌州府志·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