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穿白袍的儒生
第五日,深夜。
威县,西山。
这是很荒凉的一座山。
整座山都光秃秃的,漫山遍野都是石头。若非山前有一座武侯庙,根本不会有人往这边来。
不过今夜人很多。
西山外围,刀枪林立,已经完全被军队封锁。
没有一个是威县本地士卒,全部都是挑选出来的昌州军精锐。
步卒竖起盾牌壁垒森严,骑兵手持长矛严阵以待。还有一队队的哨骑,不停的来回巡视。
在中心位置,也多出些东西。
一座新搭建的芦棚,棚下放着软席和桌案。
李长青坐于软席,身前是黄金兔。桌案上是美酒美食,都由炭火温着。
“陈太守还真是个有心人。”
看着桌上的美酒美食,李长青有些好笑。
只让太守帮忙找个地方,没想会准备这般周全。看似是个只讲律法的官员,却也有世俗的一面。
“知道的是来捉妖,不知道的还以为赏月。”
李长青抬头。
天空依然是雾气弥漫,但却没有遮挡月光。今夜又正值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
月光不受阻碍的穿透过来,在雾中映出圆圆的光影。虽然看不到本貌,但也别有一番意趣。
“拖延了这么久,你也是为等这月色吧。”
李长青轻摇着酒杯。
随着夜幕降临,那只踌躇不前的兔子,终于踏进大雾之中。
但凡妖物,夜晚都强过白天。恰逢月圆之时,更是神魂合一,处于最为饱满的状态。
即便成就仙体,也不会改变这个特性。
兔子故意等到晚上,显然是有意而为之。
“既然是妖仙的境界,赶路不会太花时间。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在察觉兔子走进大雾的第一时间,李长青便收回了神识感知。
那只兔子太过谨慎,稍有不对就会逃走。好不容易等到它进来了,可不能再惊到。
不过也着实有些好奇,现在那只兔子会在哪里。
…………
威县,李宅。
一个白袍儒生站在门口。
儒生皮肤灰暗,容貌俊美。但眼睛有些古怪,眯成两条弯弯的缝。穿着一身白色儒袍,手里摇着纸扇。
“不会有错,傀儡就是在这被灭的。”白袍儒生拿扇子挠了挠脖子的痒,“只是有点怪啊,这可不像是修士的居所。原以为不是个道观,也该是个和尚庙的。”
白袍儒生又望向西山方向。
“还是现在的地方,才是你真正修行所在?可你又为什么,将那个连我都动心的宝物,拿到这里来呢?古怪,当真是古怪。”
正在白袍儒生摇头晃脑时,一顶轿子从远处抬了过来。
“就这,落轿吧。”
轿子停在宅前,轿夫掀开帘子,翠兰从里面走了下来。
“嗯,抬得还算稳当。”翠兰道,“回去找你们老爷领赏银,就说我说的。”
两个轿夫互相看了一眼,拿鼻子嗯嗯了声,抬着轿子离开。
白袍儒生就站在门口,翠兰和轿夫好像都没看到。
“这女人身上的味道……”白袍儒生嗅了嗅,眼睛眯开了些,露出几分红异,“嗯,和那修士有关。”
翠兰似感觉到什么,四下张望了下,挺着腰身走进院子。那股得意的劲,想盖都盖不住。
进大牢后一直哭,觉得这辈子完了,不如死了干净。后来傀儡闯入隔壁的男监大闹,又觉得没指望也没啥,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好。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被客气的接了出来。梳洗打扮更换新衣,吓得她一度以为要行刑。
可后来才发现,竟然是知县夫人请她吃饭。席间作陪的几乎全是官宦家眷,随便哪个都比汪夫人来头大。且态度都十分恭敬,竟然让她坐了主位。
一顿饭吃得稀里糊涂,席上也没敢多说话。结束后又看戏听曲,晕晕乎乎的闹腾半夜。直到等上了轿子,吹了会儿风,脑子清醒些,才算明白过来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有了个不得了的靠山,大到知县夫人都对自己卑躬屈膝,大到那些贵妇人都不敢提及靠山的名讳。
经过一路上认真思考,翠兰分析出了答案。
“马老将军,一定是马老将军。我被抓进牢里,老将军发脾气了。”
在翠兰的认知中,京里来的官就是天。而当过将军的马三春,更是了不得的人物。
“当街喝斥只是老将军真性情,实际上还是很欣赏我的。只可笑洪典吏误会,竟然抓我下狱。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去文绣院,京城的文绣院。”
翠兰美滋滋的想着。
“马老将军的夫人病逝,文绣院没了实际上的当家人。多半是看中了我的才能,又见我入狱后依然保持气节,故此想培养我去接三娘子的班……”
白袍儒生在门口看着翠兰,也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原来是这样。”白袍儒生啪的敲了下纸扇,“宝物肯定带在身上,过来与这女人私会,刚好傀儡过来……只不过……哎,弄不懂人族的口味。”
“哼,还说什么通钱乱狱,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要还好没有听你的,要不然又岂会被老将军器重。我说你……哎,人呢?”
翠兰故意弄出动静,絮絮叨叨的进了屋,却发现屋里根本没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确认李长青不在家中。
她每次回到家,李长青都会在。此次不见了人影,一时竟有些发愣。
缓了一会儿,顿生恼怒。
“我在外面忙来忙去,他日子倒是悠闲。这么晚了还出去,该不会去了那勾栏之所?”
翠兰想出去寻人,看眼外面又有些怕。可一个人留在家里,空荡荡的同样心慌。
“可恶,那个没指望的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翠兰正焦躁不安时,有人推开了院门。
是一个穿着白衣的胖子。
“这位大嫂,可是在找你男人?”白袍儒生笑道,“我带你去,怎么样?”
“你是谁?”翠兰吓一跳,“叫谁大嫂呢,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今天谁宴请我吗?出去!”
翠兰即便再怎么自负,她也不可能和陌生人出门。
况且这个儒生,让她有些害怕。
俊美固然是俊美,但带着几分邪异。非但生不出欣赏之意,反而还有些渗人。
白袍儒生笑笑,转过身出门。
“哼,算你识趣。”翠兰松了口气,便欲去关门。
可等到了门口,却直接走了出去。
“哎?怎么回事……”
翠兰惊慌地叫出声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白袍儒生在前面走,她不受控的跟在后面。遇到巡街的好像也看不到她,怎么喊叫都没人回应。
跟着白袍儒生,走进夜幕深处。
……
夫夜出未归,妻欲往寻,然畏黑。儒过于门下,意从往以伴。妇曰:男女有别,何知汝非恶焉。儒曰,君子德行,非礼勿行。且君貌之丑,何以使吾动乎。
《威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