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贾氏庶脉,身在局外乎?
神京,宁荣街。
街尾有那么一间作布匹买卖的铺子,铺子后则是一座连着的两进小院。
院子里铺着青石砖,四周种着参天的老松树,夏日里遮阳,冬天里挡风,这天然的屏障让整个院子显得极为安静、祥和。
走进院门,便是一条直通后院的小路,略显狭窄的小路两旁仍旧种满了牡丹花和紫藤蔓,春天里竞相绽放之时也是一景。
只可惜此时已是初秋,小路边的花花草草虽然还未彻底败落,却也不见了盛时的光鲜。
宅子深处的小院,中央有一颗枝叶如伞的榕树,此时树下恰有一道如同黄鹂般清脆的朗朗读书声,引人入胜。
暖风熏得人欲醉!
瘫在榕树下摇椅上的贾璟微微眯着眼,感受着秋初暖阳送来的微风,听着耳边自幼陪伴的丫鬟香莲口中朗朗读书声,无比惬意。
但是,似乎老天爷看不得贾璟年纪轻轻就如此肆意的躺平……
原本闭目沉醉于这份美好之中的小小少年瘫在躺椅上的身躯突然如同炸毛的野猫一般,起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那巨大的颤动幅度,惊得坐在躺椅边小凳子上为贾璟念书的香莲都惊恐得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狠狠捂住了自己温润的粉唇,唯恐发出叫喊惊扰到此时的少爷。
“璟…璟大爷?”
过了良久,香莲才敢呐呐发问。
言语出口的这一刹那,香莲脑海中掠过千百种思绪,只是每一个念头里贾璟的下场都不大好。
最可能的是自家少爷犯了那可怕的癫痫……
不过,好在贾璟那比野猫炸毛还要爆炸的动静拢共就只那么一下。
“呼~”
伴随着一阵饱含千百种复杂情绪,但最后又归为放松、畅快之意的长长叹气声,贾璟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悄然张开,微微迷茫的看了一眼香莲,随后立刻恢复清明。
“啊,香莲姐姐呀,我没事,刚刚只是岔了一下气,你继续念书给我听吧。”
“哦~好,璟大爷。
所…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
原本要建议贾璟请个大夫来看看的香莲见到自家少爷那双清明的漆黑瞳孔,突然一下就没了坚持,无比顺从的开始继续朗诵刚才的段落。
而贾璟则看着骤然浮现在自己眼底,随自己心意隐没与浮现的视窗,心头一时之间一团乱麻……
三年了!
自从一朝猝死,穿越成只有七岁的贾璟……或者说重新在这个只有七岁年龄的幼童身躯中觉醒前世记忆,贾璟最初的那段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活在暗自惊恐中。
被老爹贾敛请来的大夫诊断为失魂症的他在家人悉心照料月余之后才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也正是那一场“大病”造就了贾敛对自己这个唯一儿子的躺平无可奈何……
而之所以选择躺平,贾璟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辈子他姓贾,红楼荣国府庶脉的那个贾!
他老子贾敛正是大名鼎鼎的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之子,可惜只是个庶子。
还在贾代善亡故之后被赶了出来……
说赶出来其实也不太恰当,那位老太君倒也还是分了几间铺子、一间宅院、一处田庄给贾敛的,倒也没有完全撒手不管。
在贾璟而言,相比被拘禁在那座规矩森严的国公府中整日里蝇营狗苟,他自然宁愿选择现在的小门小户。
那座国公府里自然是富贵逼人,有着金山银海,泼天富贵。甚至以贾敛贾代善之子的身份也未必没有一丝丝微小的可能性能够继承,但这种念头必定是被蜜糖包裹的封喉毒药,早早脱身未必不是好事。
至少现在贾璟的小日子就过得十分惬意,特别是他这辈子的亲奶奶--贾代善曾经的一位宠妾早早过世之后,念叨/叹息那些“可能性”之人也没了,贾璟甚至是贾敛都松快了许多。
在贾敛来说,他年少时,在整个大乾朝顶层二代圈子中也属领头人物的贾赦,曾经得到京中某大儒称赞的贾政,还有隔壁东府那位以勋贵之身进士及第的贾敬,都是如同九天之上凤鸾一般的人物。
而贾敛自己,则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小小庶子,名不见经传,光芒也被父兄彻底掩盖。
更何况嫡母史氏手段过人,打压得他们母子俩几乎抬不起头。哪怕自己母亲也是贾氏一族的家生子,并且能够把贾敛这个儿子养在身边,也算是有能为且受贾代善宠爱的。
贾敛不像心头还有些许妄念的母亲,他看得十分明白,那座国公府自己沾染不得半分。
哪怕大兄贾赦前些年因为卷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被半圈禁在府中。二兄贾政也受了些牵连,没能走通正统文官之路,只得了个荫封:五品工部主事,并且七八年了也晋升无望。直到前年大姐儿元春入宫时……
但相比至今仍然只是个白身的贾敛,那两位与他仍然是云泥之别。
因此贾敛也很“安贫乐道”,特别是在贾璟七岁大病一场,此后便一直以躺平为乐之后,贾敛的人生似乎就只能将期望放在不知几年之后才能出生的孙儿身上了……
而命运却再一次开始转折,此时的十岁少年贾璟经过1000多个日夜的等待,终于在即将绝望之时等来了自己的金手指。
没错,贾某人也十分明白,如果没有挂,他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依靠贾氏家族的威名在京城中混日子的米虫。
面对开国百余年之后,晋升渠道几乎被完全堵死的封建王朝,任你是穿越者,又能如何?
甚至年岁尚幼的贾璟连丝毫异常都不敢显露,所谓木秀于林……
哪怕贾璟发现这个世界是继承自宋元之后,顶替了大明朝,并且整个历史上还有几位大诗人、大词人并未出现的世界。
也就是说,贾璟有广阔的“文抄余地”,但他仍然不敢动。
他觉得历史上那位写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刘希夷就是前车之鉴!
贾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虽然自己父子已经被分出了那座国公府,但如果自己这个素来不亲近的“孙儿”突然传扬出神童级别的文名,国公府内的“祖母”和“大伯”,“二伯”会是个什么态度?
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的贾璟,自然不会把自身的安危寄托于他人,特别还是从原著中就令他感官不良的那几人之善念上。
不过现在嘛,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