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何素年

这边何府上下忙着处理何老太爷的丧事，丧事奢靡，何家财库大减。何良自打火灾以来便有些魂不守舍，整日念叨着狐狸精，何府颇有大厦倾倒前的飘摇之态。

请神婆来驱魔的主意是二叔公何茂生提出来的，阖府没有人反对，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十月初三，神婆王麻子来了，她脸上涂着黑色煤油，白色墙灰，红色胭脂，丑陋又怪异，头上戴着粘着孔雀毛的帽子，衣服是五色的布条拼接而成，粗壮的大腿赤裸裸的露在外面。众人平日里见了这样的人怕是要躲得远远的，今儿也不得不请进家门了。

四叔公何茂兴对此很不满，他其实心里不悦，贺茂生提的事情他就是要反对，但现下也没有比驱魔更能令众人安心的了。何良顶着精神压力打理何府事务累倒了，在床躺了几日，驱魔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众人怕他反对竟没有一个和他说的。初二晚上，纪妈漏了口风，何良气的咳了一晚上，他向来是反对这些狐鬼神蛇的事情，不是说他不信这些，而是因他深信不疑，加上心里有愧，就像明知会挨打还偷吃糖的孩子，是不敢把爸妈领进藏糖纸的屋子的，哪怕是只站在门口看也会感到心里不安。

王麻子先是在何府的各个门口张贴符纸，说是把妖魔困在何府跑不出去，又单独在何老太爷的屋前，何良的屋前放置一个青铜鼎。驱魔仪式是从何老太爷的屋开始的，王麻子先是在废墟前怪模怪样的跳，口中念念有词，众人瞧着眼前焦黑的废墟，似乎是期待着什么。跳完之后王麻子把手伸进了衣服里，摸出几个布袋，敞开口，把里面的粉末倒进了青铜鼎里，霎时间火光四射，化学反应产生了浓烟。众人掩住口鼻，这烟不呛但闻着叫人头晕。神婆还在念念有词，左手里拎着的铃铛响个不停，很快众人被笼罩在浓烟之中，只听着清脆的铜铃声。忽然一个身影从浓烟里窜出，一下撞倒了青铜鼎，里面未燃尽的粉末倾倒了一地，烟雾很快散去了。众人惊慌四顾，神婆不知何时跌倒在了地上。

“她去找少主了！”王麻子大喊，众人面面相觑。

“糟了糟了！”纪妈突然拍着大腿慌张的喊。她本是好奇这驱魔之术，早上的时候见何良因病贪懒还在熟睡就想过来瞧瞧，这下怕是没人守在他房里。

还没进屋，就瞧见一个女人俯身站在何良床头。

狐妖索命，吸食魂魄之类的事一下冲进纪妈的大脑。

“妖怪！”她拿起桌上的茶碗就砸了过去。

“啊！”那女人痛的捂住了脑袋转过身来，没吃住痛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何良被这一压一吵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大早上了。”何良嘟囔着。

“二……二小姐——”纪妈瞧见女人的脸吓了一跳，哪里是狐妖，眼前的是何家二小姐何素年。

“素年，怎么了？”何良问。

“纪妈拿茶碗砸我，我的衣服都脏了！”何素年不满的说道。

纪妈已是惊慌失措跪在地上不停的认错。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哥哥，你府里的人就是这样没规矩的吗？”何素年的眉头有些怒气。

“怎么回事？”何良也有点不耐烦，本来就身上不爽。

“我听神婆说狐妖来找主家了，忙赶过来看，谁想看见二小姐在床边站着，我害怕阿良有闪失就……”她眼神躲闪着。

“我这也是担心你啊。”她爬到床边，拉着何良的手说道。

她知道何家家规森严，虽说她从小看大何良算半个娘，平日里也是阿良阿良的叫着，但仆人就是仆人。更何况何家有条家规，凡是以下犯上的不敬行为一律家法处置。

“素年，纪妈也是太关心我了，但是纪妈，规矩就是规矩，去领二十大板吧。”何良没生气的说道，他太累了，说完又躺了下去。

“叫个大夫给素年看看。”他说道，又沉沉的睡去了。

何素年撅着嘴看向跪在地上的纪妈，轻蔑地说道：“仗着哥哥重情义就这般没规矩，若真是挂心哥哥就应该在他床边寸步不离，还有闲情去看热闹。我且放过你一次，再有下次小心着。”她轻蔑地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纪妈松了口气，若是别的下人早被碎尸万段了。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何良躺在床上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纪妈，我知道您最疼我了，今日之事我不怪你，素年来的奇怪，平日里她不常来，咳——”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他舔着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板子叫别人去领吧，你在这里陪陪我。”何良说着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纪妈慌了，忙叫下人去盛茶水，又取来热水和毛巾，不断擦拭着何良的额头。

“这样没用，狐妖已经对他下了蛊。”王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脸上的颜料有点被汗冲花了，想必刚才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床上，突然一个翻身，跳上了床，骑在何良身上。纪妈忙呵斥，想要把她拉下来。谁料王麻子那么矮小竟像有千斤沉一般，任是两三个人来都拉不下来。纪妈忙着招呼别的下人来帮忙，只见王麻子猛地一扑，趴在何良脸上，对着他的嘴吹气。又掏出铜铃来念起了咒语。

铜铃一响，身下的何良就有了反应，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那神婆像是遇见了什么阻碍，神情大变，突然怒目圆睁，掏出一把匕首照何良的心窝扎去。何良身体猛地一颤，口吐鲜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