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府

阳光和煦，五月的微风最是怡人。

从长街到松湖，从雨花台到乌衣巷，何家的宅院交错林立。下到江南，为官为商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何宅。当世的人没有一个能说的上来何家主宅的来历，何时建的无人知晓，似乎有江南以来就有了何家。何家主宅是一座石头垒起来的房子，外加黄泥一类的黏合物，后代又在其上增添木制楼阁，檐角，随着时代的变迁增加的部分常常需要修葺，但石制的部分从来没有动过。人们都是这石房子下面是何家的龙脉，里面是何家的精气，一旦动了，这里面的精气一散这何家可就遭殃了。其实大家都清楚，何家早年是靠着贩私盐起的家，明面上是当官做些布料生意。顺治五年，清廷才将贩盐归为合法，只是如今权倾一时，最初是靠违法的贩盐勾当起家的事情似乎渐渐被遗忘了。

何良站在主宅前廊里思索着，他自觉如今的何家命数将尽，身为何家少主家他身上的责任太重了，缠绕在廊上的蔷薇花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事，竟兀的掉落了一整朵，正巧落在了他的脚边。何良思量着似乎没有注意，又一阵风吹来，那花竟跑到了他的衣摆上。他也注意到了，将花取下，放在手心，喃喃自语道：“‘落红不是无情物’，想必你的一生也是短暂而无趣的吧。”说着将花放在了一旁的地上。昨夜才下过雨，那花不吃重，陷进了泥里，顺着风似乎想要挣扎着出来，无奈花瓣的娇柔实在无法对抗污泥的沉重。

何良摆了摆衣袖离开了，徒留那花在风里，泥里，无力的挣扎着。

“阿良！都说了雨后露水重，又起了风，不要到外面去，若是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挽着黑色肥裤脚，身材矮小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太太踱着小脚冲何良絮叨着。

“你真是要担心死我才好，这世上没人疼你了你才想起我的好来，你娘还在的时候就说，身体最重要，她托我照顾好你，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知道了纪妈，我会注意的。”

“喏，快把这盏热茶喝了。”

“您别忙活了，这些叫下人，您歇歇吧。”

“下人哪做的好这些啊，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纪妈说着又端来了一盘绿豆糕。

“您累坏了，又得害我担心了。”

纪妈听了这话眼底满是笑意，她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个笑，又忙活去了。

“少主家，十四小姐已经进付家了。”一个小厮俯身在何良耳边说道。

“都解决了？”

“一切顺利。”何良满意的点点头。

“十四小姐不愧是六姨太培养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很了解六姨太？”何良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不不，小的不敢。”小厮脸色一变，惊慌的否认。

“下去吧。”

何良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

“顺子，去六姨太那里看看。”顺子是他的贴身侍从，从小长大倒是机灵得很。

“要提前通知吗？”

“不必了。”他整了整衣服淡淡地说道。

六姨太住流芳阁，倒是雅得很，老太爷也是考虑到她出身书香世家，屋内陈设一派素雅。

“少主家来了。”一个身着素衣的婢女对桌前伤心的女人说道。

“您要不要整理一下。”泪水干涸在女人秀雅的脸庞上，仿佛刚着过雨露的白茉莉。

“不必了。”

“六姨娘这是何苦，身子坏了可就不值当了。”何良的声音传了进来。

柳相如微微抬头，正瞧见何良跨进房来。

眼前的男人和她同岁，却要叫她一声姨娘，柳相如听着别扭极了。

“不知少主家有何事？”她轻声说道，并不看他。

“十四妹做的极好，我来给您贺喜。”

何良紧盯着柳相如看，昏暗的屋里她的脸显得格外沉静，她坐在那里宛如一只白狐孤冷的美艳。

“哦？如今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六姨娘这样说就是见外了，你我都知道如今的十四妹不过是一副躯壳，姨娘不必如此伤心。”

“躯壳？！”

“老太爷饶您性命，又对你万分宠爱，一个女儿又如何？”

柳相如突然怒目相视，愤愤的说道：“你也知当年的事，何茂昌屠我族人，我女儿又在何府失了性命，他心生歹计，迫害我的女儿，如今你又有什么心思？”

何良看着眼前气愤的女人倒觉得别有韵味，他缓缓说道：“我想帮姨娘救出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