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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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跟你女儿的关系 能不能提升一个级别

王小兰和覃文锋慌慌张张地朝祠堂改建的教室跑来。

本来教室就黑,现在天已擦黑,教室里更是黑咕咙咚,只有靠墙角的一张课桌上隐隐约约有一团发白的东西。

王小兰直奔墙角,推着那团东西,嚷道:“小朵,醒醒,小朵!”原来,是王小兰还不满六岁的女儿花小朵,趴在课桌上,睡着了。脑袋底下压着一张纸,手里还捏着半支铅笔。

花小朵醒来,朝母亲笑笑,急于表功:“妈妈。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您看,花小朵。”

王小兰敷衍地:“好好好!回家再看。走吧,回家做饭吃,乖女儿一定饿了。”

花小朵:“我不饿。妈妈的饭没做好,我就不说饿。妈妈,我听话,没有到处乱跑。”

王小兰蹲下身子:“嗯,小朵真乖。来,妈妈背你。”

“还是覃叔叔来吧!”覃文锋抢先背起了花小朵。

花小朵乖巧地:“覃叔叔,你真好!”

王小兰客套地:“总是让你覃叔叔受累,这怎么好意思?”

覃文锋深情地看了王小兰一眼,说:“……顺路嘛!”

夜。山道上。

暮色四合,夜雾笼罩。

王小兰走在前面,左手拎着一捆作业本,右手放在背后,给覃文锋打着手电,自己就着余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洼不平的山道上。

花小朵趴在覃文锋的背上睡着了。

王小兰问:“覃老师,你去乡里一趟,打没打听‘民转公’的事?”

覃文锋:“打听了。听说呀,今年的名额很少很少。30%的民办教师可以参加考试,10%的人可以转成公办。这,十里才挑一呀!”

王小兰:“怎么田校长刚才开会,也不把精神传达传达?”

覃文锋:“兴许是,他还没考虑好人选吧?”

王小兰叹了口气:“咳!盼了一年又一年,……看来今年,我又没指望了。”

覃文锋:“你咋知道?”

王小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学校四个人,田校长是公办教师,不存在转正的问题。剩下我们三个,满打满算也只能推荐一个人去参加考试。”

覃文锋想宽她的心:“说不定就推荐上了你?!”

王小兰:“怎么可能呢?!你们两个,教龄都比我长,水平都比我高。”

覃文锋诚恳地:“如果推荐了我,我就把名额让给你。”

“真的?!”王小兰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覃文锋笑道:“千万别说谢字!眼下还是空头支票,不值得谢。快赶路吧,别让小朵吹了山风,着了凉。”

王小兰继续前行。

山道上。

覃文锋和王小兰边走边聊。

覃文锋像是在盘算着:“丁赤辉的年龄比我大,教龄比我长,他早就放出话来,这回要拼死一搏、志在必得……”

王小兰:“得不得,能由得了他么?论教学水平,论思想觉悟,他哪一点能够跟你比?!工作表现,也不能跟你相提并论啊!”

覃文锋听了,心花怒放。涎着脸,对王小兰说:“哈哈!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还是蛮高的哟!”

王小兰没有听出覃文锋的言外之意,自顾自地说道:“人人心里有杆秤。长眼睛,就是用来看事的嘛!”

覃文锋进一步试探:“小兰,如果,如果我想把我跟小花的关系,提升一个级别,你同意吗?”

王小兰有些蒙圈,问:“我没听懂。你跟我女儿小花的关系?什么关系?”

覃文锋还是不敢直说,怕被王小兰拒绝,丢了面子。继续拐弯抹角地说:“现在,小花叫我覃叔叔……我想让她叫我……”

王小兰终于明白了覃文锋的意思,故意曲解,说:“啊!我明白了。你想让小花改口,叫你……”

覃文锋很高兴地说:“哎,对了!”

没想到,王小兰说:“叫你‘亲叔叔’。”

覃文锋顿时大失所望,干脆,直截了当地挑明:“叫叔叔,我不满足了。能不能提升一格,叫爹……”

覃文锋嘴里的“爹”字还没说出口,王小兰坚决地回绝:“不行!谈都不谈……”

覃文锋连忙改口,道:“叫干爹,干爹!”

“不行!”虽然天黑,看不见王小兰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判断出,她的心里,已经有些恼怒。覃文锋连忙打住话头,说:“我,我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别生气,别生气啊!”

王小兰也收敛了一下脾气,语气缓和地说:“我心里,惦记着‘民转公’的事情呢,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覃文锋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好好好,说正事,说正事。不是自我吹嘘,我自己也觉得,丁赤辉,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不过我。论民转公的排名,他肯定会排在我的后面。可问题是,田世昌是一个菩萨心肠、糯米脾气,又老是迁就他……”

王小兰接腔:“哎!对了,有个问题,我老想问你:田校长好象挺怕丁老师的,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丁老师捏住了?”

覃文锋:“看你,想哪儿去了?!田校长是想,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当初提拔校长的时候,论条件,田世昌和丁赤辉不相上下,单论组织能力和交际手腕,丁赤辉还要高出一筹。田世昌因为是公办教师,这才坐到了校长的位置上。丁赤辉闹了好一阵子情绪呢,以后呀,一直与田世昌别别扭扭,老是找他的茬……田世昌呢,总是忍让、迁就。咳,谁让他是领导干部呢!”

王小兰恍然大悟:“啊!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历史故事呀!”

覃文锋:“丁赤辉呀,教学上是一把好手,就是心眼窄、气量小……”

王小兰打断他的话:“咳!连老婆偷人养汉这口恶气,他都忍下了,叫我说啊,他的气量,不小!”

覃文锋不以为然地:“这里面啊,又有一段故事!”

王小兰感兴趣地:“啊,说给我听听。”

已经走到了王小兰的家门口。覃文锋道:“走走走,进屋去!吃罢饭,我说给你听。”他学说书人,拖腔拉调的,“欲知内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王小兰抱过女儿,想了想,说道:“哎呀,我家里啥菜都没有。你还是自力更生去吧!”

覃文锋还想争取:“我就在你这里吃一口白饭,不要菜。这该行吧?我呀,懒得自己弄!”

花小朵醒了,也奶声奶气地:“覃叔叔,不走!不走嘛,吃完饭,给我讲故事!”

覃文锋嬉笑着:“你不给我面子,就算给小朵一个面子吧?”

王小兰愣了片刻,还是回绝了:“算了,麻烦。”

覃文锋:“咳!锅里多加一把米,灶里多添一把柴,桌上多放一个碗。麻烦个啥呀!”

花小朵拉住覃文锋的手:“覃叔叔,进来!快进来呀!”

王小兰打了花小朵一下,斥责道:“多事!”花小朵委屈地大哭着独自进门。

覃文锋有些生气地:“小气鬼!”

王小兰小声地解释道:“……村里已经有人在说闲话了。寡妇门前是非多。我怕给你惹麻烦。”

覃文锋坚决地:“我不怕……”

王小兰也坚决地:“你不怕,我怕!”

覃文锋没再说什么,一扭身,走了。

王小兰痛苦而又深情地望着覃文锋离去,一直到他消失在夜幕里。冲着远去的脚步声,她还喊:“手电!手电筒,还给你!”没有回应,她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个‘三肚子’啊……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