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抠门？你再领不到工资，我要抠窗户 抠墙壁了
田世昌的家。
吴凤姣正在烧火做饭，灶上炒菜，灶下添柴，身手矫健，手脚麻利。
他们的女儿，初中生田英坐在一旁掰着包谷米，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母亲的问话。
见田世昌进门，田英站起身，喊了一声：“爹！”
“咦！田英？！还没到星期天呢，你咋回来了？”田世昌惊讶地问。
“我……”田英还没有答话，她妈抢先回答：“她呀，回家‘讨债’来了！”
田世昌边打水洗脸，边问：“讨债？！讨啥债？！”
田英仿佛做错了事一般：“学校又要收钱……”
“啥钱？”
“上机费。”
田世昌逗趣地：“上机？上啥机啊？上飞机？！”
吴凤姣不满地：“还‘上飞机’呢！‘坐撮箕’吧！是学电脑！”
田世昌见女儿讨钱的可怜样，有些心疼，便故意说道：“啊，学电脑，好哇！高科技，新本领。多学一门手艺，多一条道，日后哇，找工作也方便！学电脑，好！”田世昌洗罢脸，擦罢汗，坐到灶前添柴、烧火。
“好个屁！”吴凤姣絮絮叨叨地，“你以为真让她们学手艺呀？！狗屁！学校变着法子收钱罢了！”
“你咋知道？可不敢乱说啊！”田世昌添柴太殷勤，灶门口浓烟滚滚。
吴凤姣呛得咳嗽、流泪，喝斥道：“去去去！一边歇着去！连烧火都不会！老古话说得有，‘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你知道吗？！”
田世昌嘿嘿地笑着，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笑答：“咳呀！我就是太‘实心’了，看不出她们学校是巧立名目乱收费！”
吴凤姣：“咳！我刚才说的老古话呀，不灵了！收回，收回！如今啊，人也要空心！像你这样，怀里揣着个实心砣子，走到哪里都吃亏！”
田英毫不掩饰对妈妈的不满：“妈，你是‘空心’，那你说，交钱学电脑，错在哪里？”
吴凤姣：“你蠢啊！想想看，你们乡初中，全校拢共才有一台电脑，还放在校长室里。学，怎么学？顶多让你们在旁边看一看！光出耳朵不动手，猴年马月才学得会！”
田英急了：“老师说了，一个学生收20块钱，积少成多，就能多买几台电脑回来！这叫‘集资’，你懂不懂？”
吴凤姣自有她的道理：“那就更不对了！要想掏家长的口袋，校长你得自己先投资啊！就拿我打比方：我是个裁缝，我还没给人做衣服呢，先找人收钱，‘喂！想要做衣服的，先集资，帮我去买台缝纫机’！人家不吐你一口唾沫，扇你两个耳巴子才怪呢！”
“哈哈……！”经吴裁缝这么一比方，田世昌也觉得集资买电脑这事，有些荒唐。
田英撒娇地：“爹！你还笑！我都快急死了！”
田世昌正色地：“英子，咱先暂时不学，行吗？”
田英：“不行！老师说了，谁要是不学电脑哇，学也不用上了，退学回家吧！”
田世昌苦笑一声：“嚯嚯！‘好歹搭配’、‘捆绑销售’哇！”
田英：“爹！娘不给钱，您给！”
“哈哈！这个弯你绕不过去。”田世昌跟女儿一起掰包谷米，“在我们家里呀，我是个‘名誉总理’，财政大权啊，全都掌握在她这个‘财政部长’的手里。她不开口说话，一块钱以上的开支，都算违规。‘一支笔’呀，就这么厉害！”
吴凤姣得意地笑着，没吭声。
田英：“您不是有私……”
田世昌深怕女儿说出了“私房钱”三个字，赶紧使了个眼色，拿话支开：“你怀疑我，是不是有私心？放心吧，你是我的亲闺女，我两脚一蹬，全部遗产都归你继承。我的，都是你的。我还怕你用多了我的钱？！”说罢，带些嬉闹地说，“这样吧！我代替你，向‘财政部长’打个报告。”他拔出钢笔，边说边写，“关于申请拨款的紧急报告，兹有申请人田英，因为学校……”
吴凤姣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嘴里却说：“得了，得了！别鬼做了！当面夸我是‘一支笔’，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在乱开支呢……”
田世昌做出无辜的样子：“哎呀，又是一桩冤假错案哪！你可别乱扣帽子，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我田世昌都不敢‘违反财经纪律’！”
吴凤姣被逗笑了，解下腰间的钥匙，吩咐女儿：“去！拿钱去！在那口樟木箱子里。”
田英接过钥匙，欢蹦乱跳地进父母亲的卧室去了。
田世昌笑道：“怎么一眨眼，就‘坐在磨盘上吃藕——你看穿了，想转了’？！”
吴凤姣：“我呀，是心里头有气，嘴上说说，也就罢了。别人交得起，我吴凤姣也交得起！咳！明知道，这是醒在床上撒尿的事，也得做哇！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
田世昌附和道：“是啊！你明白了学校打的小算盘，又能如何？！还不如装糊涂！郑板桥老夫子说得对，‘难得糊涂’哇！”
吴凤姣话锋一转，道：“你呀！你就是太糊涂了！你不也是校长吗？这种赚钱的法子，你就想不出来！”
田世昌脖子一梗：“不是想不出来，是做不出来！明里打着大旗号，暗里把好处塞进小腰包，这跟偷，跟抢，有啥两样？！”
田英拎着一只野兔，走进厨房：“爹！您看！野兔！”
田世昌：“啊？哪来的？”
吴凤姣：“给菊花家做了几套衣服，她们家现钱不够……拿兔子抵工钱。”
田世昌借题发挥：“看看，乡亲们过日子都这么艰难，咱还能昧着良心，把黑手往他们的稀饭锅里伸么？！”
吴凤姣不爱听：“行了，行了！你别给我上政治课了！我跟你是一样的秉性！就像人家说的，那个啥……”
田世昌摇头晃脑地：“不赚违法昧心钱，只图睡个安稳觉！”
吴凤姣：“对。就这意思。”
“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好老婆嘛！”田世昌笑道，“哎！趁田英在家，咱们做一碗红烧野兔吃……”
吴凤姣：“红烧？一餐就吃光了。我想用盐腌上，做成腊兔，多吃些日子。”
田世昌开玩笑地，朝女儿做了个手势：“看看，你娘她呀！就会抠门！”
吴凤姣板着脸：“是的，是的，我抠门！你再领不到工资呀，我只怕要‘抠窗户’、‘抠墙壁’了！”
田世昌顿时像受了嘲的哑炮，低眉落眼，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