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正式的妈 被我爸爸撤职了 临时的妈 有好几个
张德州的家。
张德州站在万紫的遗像前上香。
房门敞着,田世昌拎着两包点心,走进门来:“老张!忙什么呢?”
张德州表情凄然:“哟,你来了。我……上香呢!”
田世昌不请自坐:“你对念念她妈……真是一往情深啊!”
张德州这才转过身子:“是啊,今天是她的忌日。”
田世昌道:“啊?真赶巧了!我也来奉上三炷香,表表心意吧!”说罢,起身,点燃三炷香,在万紫的遗像前,拜了三下,重新落座。
张德州端来了一杯青茶,递给田世昌,诚恳地说道:“千恩万谢,都在这杯茶水里面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谢?谢什么?”田世昌故意装糊涂。
“你呀!别跟我装糊涂!念念来信,早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念念说,如果不是你和那位姓覃的老师,冒死相救,她早就命丧黄泉、埋尸荒野了!”
田世昌听了这话,心里十分舒坦,不是因为自己得到了表扬,而是为张念念走出了心理困境而高兴。如果她依旧对养父张德州怀有怨愤,如果她仍然打算走绝路、寻短见,是断然不会写信,把失足跌落悬崖的遭遇,告诉张德州的。
田世昌哈哈一笑,道:“别谢我!要谢,就谢谢万紫吧!”
张德州大惑不解,问:“谢万紫?为什么?”
田世昌道:“有万紫的在天之灵保佑,张念念才能大难不死呀!要不然,怎么会不早不晚,我和覃文锋正好从那儿经过?怎么会我这耳朵背的老头子,恰恰好听到了张念念的呼救声?”
张德州将信将疑:“是啊!也许万紫真有在天之灵,护佑着她的女儿吧?!”他起身,又去万紫的遗像前,上了三根香,拜了三拜,这才问道:“念念她,好吗?”
田世昌忙说:“好好好!我不骗你!我骗你干啥呀?!她在我们十八盘小学当代课老师呢!这不,她让我带了两斤点心来看你!”
张德州终于相信了,捧着点心,喜极而泣:“这鬼丫头!差点把我给急死了!跟我吵了一架,跑了,两天没回家,我也没在意。怄气、出走,也不是没做过。在同学家里住几天,听人一劝,气消了,又回了。这回不同,一走就没了音讯。没音讯不说,我突然发现了她的一封遗书。这下可把我吓坏了!到处打听,到处找哇!还到派出所去报了案。怎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你那里!嘿嘿……嘿嘿……”他时而流泪,时而大笑。
田世昌自责地:“怪我,怪我没有及时通知你。”
张德州仔细看着点心的包装,仿佛发现了破绽:“咦!不对呀?!你说这点心是念念买给我的?”
田世昌:“是啊。”
张德州:“怎么是县食品厂生产的?”
田世昌:“这有什么奇怪的。县食品厂生产的东西,就不能运到咱们山里去卖?”
张德州:“那……这塑料袋,也是县副食品公司的,你又作何解释?!要么,是她已经死了,是你买了这些东西来安慰我;要么,是她跟你一起回到了县城,她还在生气,不肯来见我。念念……念念啊……”
田世昌见张德州在抹眼泪,赶紧道:“我……我实话对你说了吧!这点心……是我买的。”
一听这话,张德州号啕痛哭:“念念!我的苦命的女儿啊……”
“别哭,别哭!你听我说呀!”田世昌赶紧劝说,“她没死,当真没死!可是……可是气也没消……”
张德州忽然明白了:“啊!知道了!她……她不认我这个父亲了,想找你打听她的亲爹,是不是?!”
田世昌不便否认:“打听过。可我没有告诉她。”
张德州赌气地:“你……你就告诉她吧!”
田世昌:“二十年啊!一块石头捂在怀里,也捂热了,何况是个人?!你……真舍得?”
张德州:“我想通了。如今社会上攀龙附凤成了时尚。她本身就是龙,是凤,我干嘛偏要她跟我这草鸡呆在一起?!爱她,就不能把她的前程给耽误了。你告诉她,她愿意认亲爹,就让她认去吧!”
田世昌:“她的亲爹,敢不敢认她,还是个大问号呢!”
张德州叹息道:“咳!时代不同了,他的顾虑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吧?……”
十八盘小学。五、六年级复式班教室。
黑板上挂着用白纸抄写的歌单。
张念念拿着竹笛,定了个调,然后说:“这堂课,咱们首先复习上节课教的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预备,唱。”
在笛声的伴奏下,学生们饶有兴趣地唱着歌。忽然,响起了BB机的声音。
张念念没听真切,问:“什么声音在响?”
黄亚男指着同座的杨小松,说:“报告张老师,杨小松又在玩蛐蛐!”
杨小松低着头,正在玩变形金刚。
张念念上前,一把夺过玩具,恼怒地:“杨小松!你把蛐蛐带到课堂上来了?!”
杨小松从腰间取下BB机,骄傲地说:“不是蛐蛐,是它!BB机!我爸爸在省城里办公司,就只有我和奶奶住在乡下。他不放心,没事老KO我……”
张念念板着脸:“扰乱了课堂秩序,你知道吗?!BB机给我,我先替你保管!”张念念把BB机放进口袋里。
杨小松不服气地:“你凭什么没收?!我又没有玩它!不是我要它叫,是它自己要叫,我有什么办法?!”
张念念愈加恼火:“你还顶嘴?!自打我来代课,没有哪堂课,你不玩出点花样来!你妈呢?让她明天到学校来一趟。BB机,我当面交给她。”
几个男生知道杨小松的家事,窃窃笑道:“你妈呢?你妈呢?嗯?!”
杨小松觉得受到了侮辱,干脆嬉皮笑脸地说:“报告张老师!正式的妈,被我爸爸撤职了!临时的妈,有好几个呢!你要哪一个来?”
张念念一时愣住了。
同学们纷纷指责:“油嘴滑舌!”“调皮捣蛋!”“讨人嫌!”
黄亚男也插了一句:“不想上学,你就回家去!”
杨小松脖子一歪:“该回家去的,是你!”他站起身来,嚷道,“报告张老师!黄亚男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在教室里!”
张念念不解地问:“为什么?”
杨小松:“她到今天还没有交学费!覃老师宣布,九月底以前不交清学费,就不许到校上课。现在,现在都十月份了!”
黄亚男低头垂泪。
张念念制止杨小松:“你坐下!她交没交学费,跟你上课不专心,是两码事!”
杨小松不肯坐下:“一码事!学校规定按时交学费,她没交;学校规定上课要专心听讲,我没听。这不都是——违反学校纪律吗?!”
张念念警告杨小松:“你再不坐下,我就要你站到教室外面去了!”
杨小松这才怏怏地坐下。
张念念想起了找田校长要风琴的事,于是说:“呃……这个,杨小松的话呢,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没交学费的同学呢,回家去催紧点,叫家长赶紧来把学费交了。大家上街买个东西,也不能老赊帐啊,是不是?!有个别家长啊,更不象话了,全指靠着老师给他垫学费。将心比心,老师能赚几个钱?!教了你知识,还得替你缴学费,这……这不是转嫁经济危机吗?!算了,人有脸,树有皮,我也不多说了……”
黄亚男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杨小松有些后悔,掏出一块纸巾递给黄亚男。黄亚男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