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缘故
那边找到魂的张德福一路战战兢兢，嘴里喊着：“小军，快跟爷爷回家。”把魂带出杨柳林，穿过村里的菜花地，路过其他人户时家禽们在笼子里嘎嘎乱叫，狗也冲出门对着他汪汪大吠。
“归家归家，小鬼莫拦，鸡犬请避，小军，快跟爷爷回家……”谨记着吩咐的张德福大声喊着，有听到声音的村民隔着窗子问他干嘛，他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着。
快到家了，他驻足摇着竹杆上晃动的衣服围绕房屋喊一圈，手里还做出抓东西的动作朝着小军居住的房屋一扔，做完后把挂衣服的竹杆立在小军房间的窗口，对着落马桥方向喊了三声“小军快回来”，连续做出抛的动作后把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点燃烧了，又把扫把挂在房梁上，这才算完了。
一直在对面等着的李牧见张家灯亮了，想着马上过去又怕惊扰了刚回家的魂，等了十来分钟后才打着手电过去，张德福这时候正坐在床边看着脸上似乎恢复了点血色的孙子，眼睛里啪啪掉眼泪。
看了圈没瞧到壶妤，他等了会儿问道：“德叔，我老板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听到声音警觉房间进了人的张德福忙把眼泪一擦，回头说：“大师让我先回来送魂的，她还没来吗？”
“额，可能那鬼比较难缠，老板暂时走不了，我再等等。”有心想给她打电话又怕打断了她抓鬼，李牧矛盾得在院子里走动，张德福搬了板凳在陪他一起等着。
就在他们都有点坐不住时影影绰绰地瞧到有个人，李牧顿时大喊：“老板。”
“这么大声怪吓人的。”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壶妤信步走来朝张德福问：“还顺利吧？”
张德福点头，她看了一眼后径直走进小军屋里手放在印堂说道：“魂回来了，后面好好养养，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太好了，太好了。”眼泪哗啦流下来他双膝一弯就给壶妤跪了下来，“谢谢大师，谢谢您，您不仅救了小军也是救了我的命啊！”
两人忙反应迅速地把人搀起来，好生安抚了半天才算把张德福劝住了。
“大师，您跟我说个实话，小军被勾了魂，是不是他爹造的孽？”孙子没事了可丢魂的原因还不知道呢，如果真是自己作孽害了孙辈保不得下次还会出事，他得问清楚才行。
李牧也是满肚子的遗憾都快装不下了，脸上只写着两个字“快说”。
“这是次意外，勾小军魂的也不是鬼而是精怪。”进入村子她没发现阴祟气息，也没有恶鬼的痕迹，寻到落马桥时她虽然有所怀疑并未确认，直到亲自抓到勾魂的家伙。
落马桥那条河溺死过太多的女婴，她们本来有生的机会却被家人扼杀，死后怨气深重在河边作祟，可能是出事的人多了就有玄门的人来超度过。只是，魂魄虽去残留的执念还在，机缘巧合下执念生了灵智聚集在被人丢弃的泥娃娃上。
她“看”过小女孩的记忆，村里的孩子捏了个泥巴丑娃娃，给它穿上了衣服玩腻了就丢在河里。执念附身有了人的形态，它躺在河底任由冰冷的河水冲刷着泥土制成的身体，透过清澈的水流它看到附近被人牵着经过的老牛，追逐嬉戏的土狗，悠闲啄食的家禽，还有追来跑去闹哄哄的孩子。
它没有人类的感情只麻木地看着，突然有一天却感到了疑惑，那些小孩鸡鸭猪狗都有自己的玩伴，为什么它只能在河底，如果河里也能和岸上一样就好了。
带着这样的“情绪”它用自己的力量弄死了几只鸡鸭丢在河里，但丢失禽畜的村民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它还发现它们都太低级了，肉身死去就真的死去了，根本不好玩。
小精怪把目光锁定在孩童身上，他们精力充沛鬼马精灵的，比呆板的动物有趣多了。它尝试引诱过落单的小孩，大概是开始不会说话只盯着对方把人给吓走了，多次后还没抓到一个孩子的精怪开始模仿他们，从简单的一个字到完整的句子。只是，当它能流畅说话时还是失败了。
丑陋、古怪而陌生，甚至眼神还挺吓人的的女娃娃冷不丁出现在你身边，就算小孩子没有辨别危险的精准判断但也足够让他们对面前的“人”产生不喜或者厌恶的情绪进而退避三舍。
抓“玩伴”的计划一直失败，然而，坚持不懈的它遇上了小军这个“好心人”。同情比自己还可怜小姑娘答应陪她玩一下，结果把他的魂儿丢了。
小精怪虽没直接害人性命，这事也不能轻易放过它，何况这桀骜不驯的小东西竟然妄想咬她，别看是个泥巴身体牙口却锋利得好比电锯，被咬上了少不得得丢块皮肉，壶妤索性把它拆了让它回归天地的怀抱。
说起来，这一切还真是既荒诞又可恨。
回蓉市的路上李牧开着车，时不时偷看壶妤的脸色，只见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路灯斑驳的光影飞快从她脸上闪过，窗外飞逝的风景让他有刹那的恍惚，心头堵着说不出。
“认真开车！”忽然，她睁眼对上李牧，脸上明显的责备。
“哦哦。”忙抽回注意力的李牧不敢反驳她老实开起车，不过他似乎不死心偷瞄了眼壶妤后，壮着胆问：“老板，你们修道的人不是主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小精怪也是无意识犯错了，罪不至死吧？你这样杀了会有会有啥麻烦啊？”
“天地万物各有自我的命数，只怪它运气不好，遇上我。”玄门修道也重因果，小精怪的错在它而言是无心的，却是让小军失了魂险些害了命，于张德福来说无异于杀人，这样的事他们旁人有何种资格要求张家人原谅凶手？
再说那小精怪凶起来也是狠，若不铲除说不定还会有下个人受害。
至于心善怜悯，她一直都知道，没有霹雳手段，莫行菩萨心肠。
而她，没有。
说完她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嘴了，李牧这回总算安安分分地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