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若是无意，怎会闭眼
杜秋寒眼皮垂下，目中情绪十分复杂。
她又何尝不明白青檀的心意？
可她注定无法给青檀想要的结果。
书生与美人儿，说出去多让人心生遐想。
可...若书生也是女子呢？
微风徐徐，杜秋寒鬓角华发被吹落耳前，那张俊俏的容颜看不出悲喜，但嘴角却不停的颤抖着。
‘书生若是无意，又怎会不敢抬头看她？’
青檀嘴唇嗡动，一双美眸含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可直到青檀等到泪水滑落脸庞，她也没有敢说出这句话，只是垂着目光，把青檀再次背了起来。
“美人儿，继续赶路吧。”声音有些干哑。
青檀趴在杜秋寒的背上，双目失神，贝齿紧咬着下唇，本就惨白的小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她竭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滚滚而出。
她不会怪书生无情，她只怪自己为何生在了小国王族，又为何偏偏被卖到了春簪楼。
她是青楼女子，一个腌臜的青楼之人，又怎么能配得上那随口诗篇便可震惊天下的逍遥才子。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拖累和负担而已...
‘如果那天，我和书生去看了那片花海，一切还会是这样么？’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杜秋寒低着头行走在山林里，一双眼睛无神的看向自己的脚尖。
如今没有拐棍了，她的步子瘸的更严重了。
几乎一只脚在挪动，而另一只脚则是拖在地上，走起路来十分费劲。
但杜秋寒的心思，并未放在走路上，而是全都想着青檀。
别怪我...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结果。
青檀姑娘，应该在一处宁静平和的城镇停下，然后再遇到一个好儿郎，两个人最终结婚，平淡又幸福的走完一生。
她不该一门心思扎在我的身上...她不该为了一个没结果的未来，被我耽误一辈子。
杜秋寒迷茫的抬起头，我，做的对么？
理智告诉杜秋寒，这样是正确的。
正常来说，只有这样，青檀才会幸福。
可...可如果这样是正确的，为什么她却会哭呢？
杜秋寒当了一辈子医生，救过的人数不过来。但她毕竟是内科的医生，不是心理医生。
她不懂。
绕过一颗参天大树后，一个陡峭的悬崖，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悬崖很高，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头晕目眩。
杜秋寒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随后猛地向上一跃，瞬间拔地而起十余米，直接越过了面前的悬崖，最终身形轻盈的落在了山崖边上。
她咧着嘴揉了揉膝盖，继续走着。
“滴答——”
忽然，一滴温热的泪珠，滴在了她的脖颈上。
杜秋寒的脚步顿住，目光怔怔，那湿润的温热感，在脖颈上久久不散。
“她的眼泪，好热...”
是啊，美人儿在这世界上已经举目无亲了...她唯一一个能信任的人，就是我了...
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一样，杜秋寒的眼眶，渐渐红润了起来。
此时，已经攀至山巅。
树木渐稀，蓝天万里。
青檀抬起头，一双朦胧的泪眼望向天边。
落日的斜阳不比东升耀眼，昏暗的金色光辉洒在大地上，为脚下的无尽丛林披上了一层朦朦薄纱。
在这清凉的黄昏，反倒添了些落寞感。
青檀用洁白修长的手指拂去泪水，眉眼低垂，不再去看那让她心里不舒服的斜阳。
是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她又怎能强求。
只是，好难过...
从杜秋寒的背上爬下来，青檀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
望着那张俊郎又柔美的侧颜，青檀强笑着问道：“书生，你在找到吕仲之后，打算干什么？”
她已经决定了，即便书生嫌弃她脏，她也必须要一直跟在书生身边。
到那时，即便只是当个妾室，或者是当个丫鬟，也就满足了...
青檀垂着眼眸，失意落寞。
她已经，只有书生一个人了...
“嗯...”
杜秋寒并未回头，而是望着脚下树林，沉吟了两秒。
“估计，也没什么事情了吧？找个地方隐居？把你娶过门之后，再开个医馆。嗯...可能会清苦了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
杜秋寒侧过头看了青檀一眼，笑着说道。
“我可是很能干的，苦些算什么......”青檀故作坚强的笑了起来，可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那双美眸，渐渐睁大，两片薄唇微微颤抖，嘴角越来越向下。
这一刻，她废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去的泪水，瞬间就再次模糊了视线。
“你...你说什...”
青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断断续续，哭腔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她忽然很怕，怕刚刚只是听错了。
杜秋寒迎着暖风而立，任由秋风迎面吹散她的发髻。
那满头散着的华发随风而舞。
落日的金色光辉落在那洁白又俊俏的脸颊上，她笑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真是的...难为情死了。”
随后，杜秋寒转过身，抓着青檀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我敢看你，却不是问心无愧。而是我真的想一直看下去。我真的......算了我喜欢你。”
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梁，说真的，有点油腻，也有点尬。
但这却是杜秋寒目前唯一想做的。
现在想想，她之前次次都避而不谈，是真混蛋啊...
彼时那一次次失望而归却又强颜欢笑的姑娘，会有多难过？
青檀红着眼眶，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
下一秒，她忽然冲上来扑进了杜秋寒的怀里，紧紧抱着她，把头埋进那不算宽厚的胸膛里，泣不成声。
黄昏虽然慵懒，夕阳或许落寞。
但天边那通红的火烧云。却像是在映照青檀这来自不易的感情一般，愈发火热，愈发璀璨。
所以啊，看吧，即便是“落日”，“黄昏”，“夕阳”这些怎么看都不太好的词，也是能挑出美好的。
这渐渐落下山去的太阳，余留下的最后斜阳，将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映下，在地上拉的很长很长。
轻拍着青檀的后背，杜秋寒面色复杂，眼神闪烁。
片刻后，她还是舒展开眉宇，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奈一笑，错便错吧。
日后，谁要是敢有什么看法，或是敢说风言风语...
管他是谁，只管一拐棍戳死了便是。
想到这里，杜秋寒红着小脸，眼里忽然多了些说不明的意味，
百合啊...她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作为一个业内顶尖的肿瘤专家，她上辈子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医术上，直到死亡时的最后一道意识，想的都是怎么攻克胰腺癌。
这样的她，就连恋爱都没谈过，更别说...
嘛...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杜秋寒摇摇头，把其他的杂乱想法全都摇出脑袋。
把手穿过青檀的胳膊下，托着她，美美的把她举起，二人在落下的太阳下甜蜜相视。
最终，相视无言的二人，双双笑了起来。
很快，太阳就彻底落了山，山崖上也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幽幽月光让大地还勉强可见。
半个时辰后——
“对了书生。”
青檀坐在树墩上，晃荡着脑袋：“书生虽然很瘦...但也有些肉呢。”
一般来说，像书生这么瘦的男子，应该浑身都是骨头才是。
她眼睛弯弯的，笑盈盈的说道：“一点都不硌人。”
杜秋寒正在用指甲削着拐棍，闻言顿时动作一僵，脸皮狂跳。
...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啊！难不成还能真让人感到硌得慌？
她斜着看了一眼青檀，随后视线向下一移，顿时语塞。
好吧...你有理。
那本钱，就连穿男子衣服都有点紧，还真是...让人羡慕。
杜秋寒紧紧盯着，随后撇了撇嘴，酸溜溜的说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哈...”
“唉？”青檀注意到杜秋寒的视线，顺势看去，顿时双手捂住，耳根滚烫。
红着脸娇嗔道：“书生！你看哪里呢！”
杜秋寒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马睁大眼睛。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满脸愕然。
不是，我是女人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杜秋寒好像明悟了，脸皮抖了抖。
你在瞧不起我对吧...对吧！你在阴阳怪气我对吧...
不是，我他喵的虽然说没有吧...
呸！我虽然差点吧，但你也不能...你，你太欺负人了！
杜秋寒委屈极了，嘟嘟囔囔的说道：“你怕我看什么嘛...”
青檀随即一怔，仔细一想...也是哦，都快是夫妻了，还怕什么呢？
不对不对，这不是还没过门呢么...
但...书生是个孤儿吧？我的爹娘也远在西域，估计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这么一看，过不过门，似乎也不重要了。
青檀这般想着，小脸越来越红，最后干脆害羞的把脸转到一边去，轻轻地放下了手，小声嘟囔：“那，那好吧...”
反正...我也迟早是你的人。
她在心里小声补充道。
话说你为什么在心里说话都要小声...
可杜秋寒闻言却更委屈了，小脸急的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是，你这施舍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嘛！‘既然你这么可怜，那好吧...’
？？你，你太侮辱人了！
美人大笨蛋！
嗯...奇妙的误会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