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自一枪的穿越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而你却认真了一辈子。”
正对眉心的枪口吐出火焰,子弹却像慢镜头播放一样,压抑他的胸膛,缓缓奔向、穿透眉心……
“啊!”夏似安猛然坐起,鼻息呼呼,像铁匠铺的破大风箱一样刺耳。
床边的侍从欢呼道:“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既是高兴,也有通知门外侍从去通报的意思,至于他,还得留下服侍公子。
说着,侍从赶忙上前擦汗,他口中的公子此刻正满头大汗,像是刚从蒸笼里捞出来。
夏似安的大脑一片混沌,前世今生的声音都在耳边回荡,尖锐的说话声让他变得愈发烦躁,一把推开晃眼的侍从,“安静!”
房间里仿佛按下暂停键,耳边的声音消失了,摔倒在地的侍从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以免违背公子的话,触发要命的支线剧情。
夏似安脑子里都是那颗子弹慢悠悠钻进自己眉心的画面,拇指小猫洗脸一样蹭了蹭眉心,又使劲一按,竟然完好无损,头骨也是完整的。
夏似安想不通,被贴脸爆头,居然连伤疤都没有,但随后而来的剧痛让他坚信自己的眉心的确中枪了。
他不是第一次中枪,所以明白这痛楚,正是中枪的感觉,痛点在额头眉心处,即便用最强大的意志压制,锥心之痛让他抱头大叫,那颗子弹,仿佛此刻才射中他的额头。
缓了一会儿,痛感如潮水褪去,夏似安直直倒在床上,浑身上下只有脱力的疲倦。
他努力撑坐起来,四处打量,古朴的房屋,陌生的装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像是地狱。
念头才出现,又立刻感觉周围非常熟悉,就像脑子里住着两个灵魂,这个灵魂不知道的事情,需要询问另一个灵魂才能知晓,诡异而有趣。
见自己的贴身衣服交领开口向右,像是电视剧里的古代样式。
夏似猜测自己身处古代,至于怎么来的,他一无所知,也许是穿越,或是其他,谁知道呢。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福是祸,但活着总比死了好。
命若在,希望就在。
“现在哪年哪月?”
他自然而然说出雅言,想来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像普通人跳下悬崖,却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竟然会飞。
侍从看着换了个人似的公子,想起刚才那句杀气十足的“安静”,颤颤巍巍爬起来,“癸巳年(鲁庄公六年,公元前688年)六月。”
癸巳年六年?不是年号,看来时间开倒车有点严重。
在夏似安印象里,至少东汉末年是有年号纪年的,说明时间在东汉之前,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使用年号纪年,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不可能用齐桓公多少多少年,这是史书纪年的方法,齐桓公是谥号,死了以后才有的东西,不可能用在齐桓公活着的时候,而新君更不可能使用已故国君的谥号纪年。
日常纪年在年号出现以前,想要像未来称呼零几年一样说明某一刻的时间,天干地支纪年是最合理的,也就是侍从说的癸巳年。
这就很麻烦,因为天干地支是循环重复的,所以历史记载很少用这个方式纪年,仅凭天干地支无法与历史对应,以此定位时间。
“我昏睡多久了?”
“两天。”
“这两天发生什么事,都说说,更早的也行。”
夏似安不指望最近两天发生什么历史大事件帮助他确定时间,而是希望侍从提及几个熟悉的名字,以此帮助断定年份和所处世界。
这个看起来像是古代的世界,只是看起来像,是不是还需要证明。
“昨天,齐鲁两国使臣前来拜见君上。”
听到齐鲁,夏似安首先想到山东,齐鲁大地,这个称呼出自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和鲁国,那时候的山东大概就是这两个国家的地盘。
除了那段时间,中国再也没有“鲁国”这个国号。
夏似安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穿越,不是来到一个奇奇怪怪的世界。
他继续催促侍从说起更久以前的事情。
侍从不知道公子目的,只能继续讲述。
得亏他是国君贴身寺人(春秋时期的太监叫寺人),接触的事情比较多,否则说不下去,这条命是谁的就不好说了,公子的“凶”,他已经见识过,不想再试一次。
侍从顺着时间往回说,直到说起十年前,齐国大夫鲍叔牙带公子小白去莒国,路过客居一夜。
夏似安追问道:“公子小白回齐国了吗?”
“还在莒国。”公子回国是大事,有动静国君会知道,他自然也会知道。
确定了,齐桓公即将上位,长勺之战还没爆发,但也快了,也就是鲁庄公时期,这个名字还是学过《曹刿论战》才有印象,齐国现在的国君,夏似安不认识,他只知道姜小白上位以后是齐桓公。
“一枪把我打回两千多年前,阿明,你这一枪的威力可真不小啊!”夏似安喃喃自语,“时间清楚了,具体地点呢?”
齐国去莒国途中,夏似安对两国位置并不清楚,自然无法确定,但人就在这个地方,要想搞清楚,不难。
侍从听公子说着听不懂的话,不敢言语,躬身站到床头听命。
这时,屋外闯进一个中年男子。
他个头不高,身形消瘦,面蓄长须,面色憔悴,见侍从退后两步,头埋得更低了,夏似安大概猜到他的身份。
“我儿,你终于醒了。”中年男子哭得伤心。
也是,独苗差点没了,哪个有家业要传承的老父亲顶得住这么刺激的玩笑?
夏似安一开始对这个便宜父亲并不感冒,但看到他哭得这般伤心,陌生感顿时消散不少。
“父亲,儿无事,让您操心了。”
历史太久远就这点不好,时代不同,就连叫爸爸都不尽相同,为避免犯错,夏似安口称父亲,不求完美,但求无错。
“我儿怎么了?以前你都是叫我阿翁的。”
夏似安大汗,这个父亲真是个极品,称呼而已嘛,何必如此较真,不过夏似安心里暖暖的,若不是重视,怎会发现这些微不足道的问题。
“阿翁,我不是看你太紧张,想逗您开心嘛。”别说,十五岁的稚嫩脸庞撒娇,还挺实用。
虽然这时候十五岁已经是成家的年纪,但谁让老父亲就爱吃这一套。
“我儿长大了,如果齐鲁二使不来打扰,这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阿翁,齐鲁两国来我国,有何目的?”夏似安问道。
“我们杞国本是鲁国附庸,也是得鲁国相助才灭了淳于国,得到这片立国之地,可那齐使,本是去莒国,听说鲁使在杞,刻意来刁难鲁使,然后你阿翁我就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了。”
杞国?杞人忧天的杞?若不是这个成语,谁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国家存在?造孽啊!
“齐使怎么说?”夏似安努力保持镇定。
“齐使让我们杞国脱离鲁国,成为齐国附庸。杞国弱小,自然是需要一个宗主国保护,但现在有两个,而且都是大国……哎。”
老大和老二闹矛盾。
这个剧情但凡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老三快凉了,也难怪自己的便宜老爹如此忧愁。
面对国破家亡,以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双重打击,居然只是憔悴,夏似安觉得,这个哭哭啼啼的便宜老爹其实也挺厉害的。
“阿翁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便宜老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儿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看。”
“阿翁才是国君,儿怎敢越权。”无情最是帝王家,给君主做决定,哪怕亲儿子也不行,不是每个人都是朱标。
“我儿怎么如此见外了,这杞国,是我的,也是你的,最后只是你的,说什么越权不越权。”
夏似安瞥了便宜老爹一眼,暗自嘀咕:您真打算当朱元璋呐。
了解春秋礼乐崩坏之恶劣,才能真切体会到父慈子孝,父子无猜究竟有多珍贵,如此国家,小点也无妨了。
下定决心救国,夏似安开始思索解决办法。
便宜老爹静静等着,他心里已有决断,但他想给儿子一个锻炼的机会,否则以后怎么治理国家。
大国博弈,小国唯一的选择就是,选择一条正确的大腿,抱住别撒手,墙头草只会死得又准又快。
至于齐鲁抉择,《曹刿论战》都要开始了,齐桓公和管仲还会远吗?这两条当世第一大腿都不抱,灭国也是应该的。
心里有了决断,现在只看鲁要灭杞,齐国能否来得及救援。
夏似安问道:“阿翁,齐国和鲁国,哪国离我国更近?”
“都很近。”
“换个说法,”夏似安说,“如果齐国和鲁国要灭杞,谁更快,另一方谁能救?”
便宜老爹恍然大悟,吓出一身冷汗。
齐国军队为了提防莱国,在纪城驻扎大军,如果惹恼齐国,弥水对岸的大军杀到杞城,鲁国都不一定知道,更别说敢不敢出兵,反之,齐国随时可以救杞。
“我明白了,吾儿聪慧,以后必定能强我杞国。”说着,便宜老爹打算去给一个交代。
夏似安人都懵了,便宜老爹,你明白什么了,难道你也是穿越者,想要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