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州谪仙子
荒山脚下,晨雾未散,朦胧的天色中,铜盆里火光跳动,纸钱翻飞。
“你确定是这座了吗?”
王浑盯着初九,反复确认。
“少爷,错不了。”
初九点了点头,斩钉截铁,无比笃定。
“那便好。”
王浑神色稍缓,站在坟前,感受着那种无法割舍,哪怕阴阳相隔都无比强烈的血脉之情。
“等等……”
“没完了是吧。”
王浑刚刚酝酿起来的感情瞬间一泻千里,下意识狠狠地瞪了过去。
“不是……夫人最爱吃的紫米桃花酥忘带了。”
初九打开食盒,清点着供品,发现少了一样。
“你回去取来吧……一年就这么一次……”
王浑眉头一挑,看向那荒草丛生的坟墓,上面连个名字都没有,不禁倍感凄凉。
王浑只知道,他这位娘亲早在其出生的时候便已亡故,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被带离了王家。
他也是那时候穿越而至。
认祖归宗之后,家里对他的娘亲讳莫如深,就连那位老爹也从不多提。
王浑只是隐约知道,他的娘亲有些来头,出自江州大教【方仙派】,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少爷稍等,我回一趟庄子,去去便来。”
初九躬身说着,便如兔子一般窜了出去,消失在荒芜山道之上。
“老娘,你好歹也是方仙派的弟子,谁能想到死后竟是如此凄凉。”
王浑一声轻叹,俯身清理起坟墓周围的荒草来。
“什么?你娘亲是方仙派的弟子?”
就在此时,趴在王浑肩头上的黄星儿忍不住大叫起来,绿油油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座孤坟,好似见了鬼一般。
“有问题?”王浑撇了撇嘴。
在王家,他的娘亲似乎是个禁忌,但凡他多问一句,那些人就跟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那可是江州大教,真正的玄门,非有缘法不入,非有根骨不传……”黄星儿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李末。
玄门羽士,方外之人,不与世俗混流,在修行人眼中,那都是高人一等。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与凡俗中人相交,还结婚生子!?
“你爹有什么特长?竟然能让玄门弟子看上?”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仅从王浑来看,黄星儿想象不出他的老子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海鸟和驴相爱,不过一场意外……”
王浑看着那连名字都没有的墓碑,不由冷冷道:“或许我老娘当初瞎了眼……”
“你可真是百无禁忌啊!”
黄星儿尾巴一卷,下意识看了看眼前的墓塚。
王浑沉默不语,他那老爹若是靠谱,又岂会让自己心爱之人死后凄凉至此,连个名字都不能留下!?
“我老娘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恐怕当初也不会所托非人。”王浑淡淡道。
“那可不见得……”
黄星儿晃着脑袋,道:“红尘滚滚,男女欢爱,或有遗憾悲苦,却少有怨怼愤恨。”
“为什么?”王浑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爽字两边都是错啊!”黄星儿咧嘴轻笑。
“……”
王浑愣了一下,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旋即神色怪异地瞥了肩头的黄星儿一眼。
“你踏马是哪里的耗子!?”
“嘿嘿……我以前住窑……窑洞的……”黄星儿晃着尾巴,低声道。
王浑无言以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老娘的坟墓,赶忙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非是自己言语不敬。
片刻后,王浑便将原本荒芜破败的坟墓收拾一新。
“初九怎么还不来?”
王浑转身,看向狭长幽深的山道,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践踏声由远及近,回荡在荒山之下。
“尘哥哥,前面不远便是离阳城了吧。”
“不错,离阳郡城,乃是王家和洪家的地盘。”
山道上,两道身影骑马而来,其中一位青年,剑眉星目,颇显神俊,尤其是太阳穴隆隆鼓起,一看便是练家高手。
旁边的少女,唇红齿白,眉眼生情,胯下枣红赤鬃马骨骼异常宽大,然而在她驾驭之下,却温顺得犹如一只土狗。
“尘哥哥,听说当年离阳城乃是三家天下,如今怎么只剩下两家了?”秦幼凝侧头问道。
“龙虎道九族,洪家,王家还有张家,都属于中三族,共聚离阳城,原本相安无事……”
秦牧尘勒着缰绳,眸光含藏,透着一丝冷冽。
“只因当年,离阳城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
“不错,她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衡,雄踞离阳多年的张家,从此黯然退场……”秦牧尘沉声道。
“那女人是何来历?能掌一族兴衰?”秦幼凝悄美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惊异之色。
“她叫林禅音,来自方仙教……当年一剑之威,便败了张家宗祠,灭了百年香火……”
“原来是她……方仙派的那个弃徒!?”秦幼凝露出讶然之色。
出身秦家,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当年,这个女人可是在江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那年,王家差点因为她晋升上三族……可惜……”
“后来呢?”秦幼凝忍不住问道。
“听说后来,那个女人死了……王家倒是聪明,割舍得干干净净,否则的话……”秦牧尘冷笑道。
当年若不是那个女人,王家怎么会有那样的机会?
秦家,位列龙虎道九族,更是上三族之一。
他们高高在上,在其眼中,阶层的鸿沟无法逾越,任何挑战权威和规则的行为,终将付出代价。
王家的断臂割舍也不过让他们残存苟活而已,下次小敬香开启,便是将他们抹除的日子。
“长辈说,当年那个女人横行江州,我们秦家也被其压过一头……”
“那又如何?如今也不过一剖黄土,日夜受人践踏而已……不过我听说那贱人还为王家生下了一个孽种……”
说到此处,秦牧尘狭长的眸子里涌起一抹讥诮。
纵然那般绝顶的女子,死后凄凉,就连子嗣也沦为平凡,哪里会想到当年的风光!!?
回首看来,当真是讽刺得很。
“当年那个女人最风光得意的时候,又岂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成为一个不入流的孽种?”秦牧尘不由笑道。
“你笑你妈呢!?”
就在此时,一阵冷冽的声音在清冷的山道上幽幽响起,令得那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