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老鼠食人事件（十一）
“奶奶还说，即便是最微弱的星光，也能穿透夜幕，照亮前行的道路，就像每天晚上那样，她会打开门口的灯光，为我照亮回家的方向。”
“如果可以的话，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想回家。”
他说：“姐姐，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想回家。”
“我想和奶奶在一起。”
“你可不可以救救我？”
明旭闭上眼，突然想起蒂娜的话。
她说：只要是畸变者，那就必须死。
可没人告诉她，畸变者该怎么活。
她没去看阿云的眼睛，因为她无法给与他任何回应。
阿云的声音还在响起，他孜孜不倦的说：“我想回家。”
“我不想死。”
“姐姐，求求你。”
“救救我。”
可是没人能救他。
正如系统上的备注，上天总是喜欢降临厄运于苦难之上。
阿云的一生太苦，所以厄运降临的那天，他绝望的发现，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救他。
他望着明旭沉默的身影，阿云垂下眼睑，突然间明白。
“既然无法救我。”
他说：“那就杀了我吧。”
阿云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轻轻地，宛若微风拂过一般，不带一丝阴冷。
“我好痛。”
“求求你。”
他这么说：“给我一个解脱吧。”
明旭突然间不痛了。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老鼠们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浑身僵硬的从她的身体掉落，独属于小孩的身体正在抽长，她正在恢复自己的相貌。
一层薄薄的玻璃隔离了她的视线，她看见密密麻麻的老鼠们从花青豫等人身上掉落，而她们则趁机举起枪，直直的对准阿云的方向。
“砰！”
枪声骤然响起。
明旭站了起来，望见了被子弹穿透头颅的阿云，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鼠潮们突然化作一捧黑色尘土，在明旭试图靠近的时候，它们便会迅速消失，如同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卫玮沣还有些紧张：“这是……射中了吗？”
“应该是。”
虞芩芸跟在明旭身后，观察着肉.球，她并未发现明旭的异常，只当她与自己一样正在查探畸变者是否死亡。
花青豫和郁凤军落后一步，四人走到肉.球身边，伸手轻轻触碰，但肉.球尚在，那黏腻的触感让虞芩芸有些恶心，挥手间甩掉手中的粘液，她余光瞥见明旭将男孩的身体从肉.球之中拔出。
她们不解，也不明白。
但花青豫和郁凤军还是出手帮忙，将男孩的身体拖出来后，她们才发现，男孩从腹部以下的位置，竟被只长满了触手的老鼠占据。
明旭拔出真相，毫不犹豫的刺下。
老鼠虚弱的无法逃离。
它与男孩的命运连接，男孩的消亡让它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几乎在真相落下的瞬间，它便迅速萎靡，连带着整个肉团和男孩的身体一点点的消弭。
它们像是光束中游离的浮尘，诞生之时无人知晓，死亡之后化作尘埃，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趁此机会，郁凤军取出蓝色安稳药剂给自己注射。
大量的老鼠化作污染源，尽管她的情绪还算稳定，但灵源值难免掉落一小部分。
没有畸变已经是她们格外克制的结果。
花青豫拍了拍沉默的明旭，低声询问：“你的伤没事吧？”
明旭看了眼自己腰腹裂开的口子，那是她刨开腹部之时撕裂的痕迹，上面并没有血液，因为她是畸变者，所以那道伤口已经恢复，但她不能让她们知道。
于是她说：“没事，我没受伤。”
“当时挖的是阿云，关我明旭什么事？”
花青豫皱眉。
她虽然不是很信，但也没有反驳，见明旭一直看着逐渐消失的男孩，她询问：“你怎么知道核心在自己体内？”
明旭长长的吐了口气。
压抑的情绪获得了释放，她冷静下来，回头望见几双求知的眼神，一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
“所以……”
“你也只是猜测？”
花青豫不赞同：“要是你猜错了，那你岂不是伤上加伤？”
“你太莽撞了。”
对此，明旭无奈的摊手。
“可我这不是也没事吗？”
“回去后好好检查一下吧。”
明旭欲言又止。
花青豫反应过来：“放心，不用钱。”
“我们每次出任务都可以去基地进行一次免费体检，不是去医院。”
“哦，那我就放心了。”
明旭舒了口气，她把玩着真相，目光落在男孩消失的地方。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消失了，连同那只老鼠。
畸变者异变之时的形态根据污染源决定，阿云快死了，但他不甘心死亡，想要回家的念头占据了理智，他看见了畸变的老鼠，突然发了狠，一口咬住老鼠，将它撕咬吞入腹中。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明旭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不甘心吧。
因为不甘，所以他宁可成为畸变者也要活下去，他的生命就像野草一样低贱卑微，可对活着的渴望并不比任何人少，于是他吃下了那只老鼠，老鼠惊慌失措间开始异变，可它的异变也将带着阿云一起，畸变体那没有灵魂的躯壳如何能够掌控身体？
于是阿云的意识占据了主导，他的执念彻底侵占了老鼠的大脑，所以老鼠长出了阿云的脸，然后又因为鼠类的本能习惯逃窜。
它从来不与人类进行正面战斗，因为它害怕。
它跪地求饶，也是因为害怕。
所以畸变的从来不是阿云，而是被阿云意识占据主导的老鼠。
阿云早在摔入下水道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宣告死亡，他浑浑噩噩间等不到救赎，从希望的天堂坠入绝望的深渊，至此阿云消失。
而阿云的奶奶，也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彻底异变，她大概是受到蜘蛛类的畸变体影响，强烈的执念让她想将星空赠与阿云，于是她从始至终抱着她的星星们，重复着生前的行为，捡垃圾、挣钱，然后等待阿云的回归。
她的面容慈祥，截止至今，明旭都还深深地记着。
明旭闭上眼，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数据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它们录入了奶奶的身份，却没有录下阿云的身份。
阿云从未在人类世界留下一丝痕迹。
“蒂娜。”
明旭问：“所有畸变者的命运，都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