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睡前故事2

后来苏锦应最后悔的事，就是嫁了个山东汉。

“妈妈，你再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儿呗！”

准备睡觉的儿子，最近很喜欢听她讲以前的故事。儿子已经是她目前生活里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和快乐来源。

并没有像其他七八岁的孩子一样讨人嫌，自己的孩子出奇的乖巧，以至于有时候苏锦应都有种错觉，误以为自己养了个女儿。

“好！那我今天就给你讲讲妈妈上学时候的事儿吧！”

窗外飘的雪花，好像跟二十年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但窗户里面，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小锦应满12岁了，刚过去的新年，紧连着生日，她也习惯了没什么惊喜的生日，甚至说，只要生日那天和平常日子一样平平安安的就满足了。

伴着星辉，顶着小小的雪，和同学一起迈着大步，走在放学回家的沙石路上，小锦应抿着衣领的小手又紧了一下。

昨天晚上爸爸耍钱又输了，又和妈妈打了一架，又把自己数落了一顿，所以今天刚进校门的时候很不开心，连早饭那一口稀粥都没喝，带着午饭的两穗苞米就逃出了家门。

白天已经把不开心的家事忘的差不多了，等到走上回家的路，不安和害怕的情绪又悄默声儿的爬上来了。

“唉！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小锦应心里的秘密从来没跟同学和老师说过，其实她如果真的跟某个值得信任的人讲出来，一定会让人家吃惊，12岁的小姑娘，心里怎么会装得下这么多事情的。

大哥苏锦钢今天还是没有回家，自打正月初六爸妈打的那一大架后，他就跑到不知道哪个屯子的同学家去住了，一直没回来。大哥已经上高中了，本来应该是家里的小顶梁柱儿了，可是偏偏遇事就躲，仿佛这个家，就是他的牢笼。

小锦应有时候也想离开家，但她想的是快点出去赚钱，快点让妈妈别再挨打了。

刚一进门，老弟锦聪就颠颠儿的跑过来。

“姐！姐！饿了！姐！”

“好～姐这就做饭去。”

小锦应知道，妈妈一定又是和上回一样，挨了爸一顿打之后就在炕上生躺，一天不吃不喝生闷气，哪还管孩子。

一边热着地瓜和白菜汤，锦应一边想，“以后我的孩子，可不能吃这样的苦，哪怕我自己多苦，我都能挺！”。

不幸福的童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治愈，小锦应大概要到40年后，才被迫认识到这个现实。

老弟坐在灶台边抱着汤碗啃着地瓜，小锦应赶快去收拾苞米秆子，那是很宝贵的柴火，又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包起来的这块薄布本色是白的，现在已经不大能看出它原是块白布了，可是虽然脏了点，好歹还是块完整的，不像锦应的小书包，干净倒是真干净，就是太零碎了些，补丁压着补丁。

布包打开，原来是小锦应放学路上捡的牛粪蛋儿和小煤球，这东西晚上烧炕取暖最好了，最重要是，它不花钱呀！

给老弟打了热水，洗了小脸蛋儿小脚丫儿，哄他进了被窝，小锦应终于能坐在灶台旁，点上蜡烛，边吃地瓜边做作业。

不知道爸爸今天半夜会不会回家，会不会又跟妈妈干一仗，无所谓了，已经习惯了。

昨天爸爸说养个丫头片子就是搭钱，念个小学认认字就得了，赶紧下地里干活儿去，上的什么初中，过两天就找人家儿嫁出去，换点彩礼，还省些口粮。

小锦应其实很喜欢上学，老师也喜欢她，刚上初中没几天就让她当了班长，她觉得在学校的时间很开心的。

虽然自己脑子比较笨，经常上课跟不上老师讲课的节奏，尤其是数学课，但是老师很愿意给她多讲一遍，因为老师能看到小锦应课本上工工整整的笔记。小锦应的勤奋，在老师看来，是比聪明珍贵得多的品质。

有时候小锦应甚至觉得，老师比妈妈对自己都好。

上小学的时候，自己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妈妈总是掐着笤帚疙瘩，邦邦邦地敲着炕沿儿。

“七八多少？”

“邦！”

“这都不会？啊？”

总是这样被吓唬，后来小锦应再有不懂的问题就不去问妈妈了。

而且，大多数这样的时候，大哥苏锦钢都会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送来嘲笑。

好强的小锦应心里想着，我一定好好念书，不能在这个小破屯子里窝一辈子，以后我的日子一定能好起来！

是啊，雪总会停的，冬天总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