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两块五毛三……
同神级小孩儿安匡匡暂别之后，苏然闯入了雨幕。
无心思索如今的小孩究竟有多么成熟。
他只想走一步看一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至于安匡匡话里的安家与沐家之争。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永安集团与慕氏重工，扎根于经济核心城市玺城的两个超级巨无霸。
她们所要考虑的事情，对苏然来说。
大概就相当于撒哈拉的酋长跑去问美国总统，你们讲的那什么“自由”，是个啥意思。
夏虫不可语冰。
所以此刻，他的眼中就只有那道狼狈纤瘦的身影。
本以为将伞送人后，她会像个普通的女孩儿那样，跑到某处宽敞屋檐下躲雨。
然后拿出手机叫自己的男朋友啦备胎啦老爸啦之类的，开着霸气咆哮的跑车，风风火火过来接她。
再不济也要打个出租，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能淋雨呢？
——可这些都没有发生。
那姑娘钻入雨中，就仿佛一条自由自在的小丑鱼回到了大海。
她扯掉了头上的棒球帽，金子般的长发流泻下来，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就像一条落汤的小土狗。
“哼哼♪~”
可她偏偏走出了自己的鼓点，轻声哼着什么不知名歌曲，蹦蹦跳跳地走向一个又一个的……
垃圾桶。
而随身携带的精致包包里，居然装着一个巨大的灰色编织袋——苏然老家管那叫蛇皮袋。
躲着人流和环卫工人，她一路上都在垃圾桶里翻翻捡捡。
似乎是以塑料瓶和金属制物为主。
偶尔捡到比较完好的塑料玩具或者毛绒玩偶时，还会发出小小的惊呼。
然后扭头四处看看……
发现没人时，才轻舒口气，拍拍“丰盈”的胸脯。
发出海绵沾水特有的啪啪声。
这让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撑伞的苏然沉默了，思忖片刻，他还是把伞收了起来。
任凭瓢泼大雨淋在身上，默默躲开她的视线。
他有苏婉莹的祝福不会生病，但眼前这姑娘呢？
说实话，在最苦的那段日子里。
苏然也去捡过破烂。
后来发现抢不过那些流浪汉后，才说服着自己放弃了。
连他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都无法坚持的事情。
在眼前这个像只落汤小土狗的瘦小女孩儿身上，却进行的如此自然。
她的动作熟练，眼光老道。
一瞧一抄一放，便是几个瓶子入袋。
这会儿找到了一只掉了耳朵的小熊玩偶，发出了一声大大的“哇！”
然后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拍拍玩偶脏兮兮的脑袋，往袋子里一装，这才蹦蹦跳跳朝其他地方走去。
可跟在她身后的苏然，却感觉步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先前在医院里骂的那些话，他还都记忆犹深。
这姑娘的大概状况，苏然也自认为了解。
她小小的肩膀上，担子兴许比苏然还要沉重。
可在这漫天大雨中，她却像一只小太阳一般。
照亮自己的前路，照亮苏然的昏沉。
在某个瞬间，苏然忽地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擅自将自己定义为救世主的人，比自认为需要被救赎的人还无可救药。
这是弥赛亚情结。
只因为先前的字幕，在潜意识中，苏然似乎把自己当成了金葭柒的救世主，认为金葭柒是比自己低等的人。
为此甚至得到了某种满足感……
当然，会产生这种念头的人才是最低等的。
这个姑娘，她确实值得帮助。
但不配他以给予者的态度高高在上。
要不然他苏然和初见的沐兮颜有什么区别。
想着，苏然放缓了步调。
他不再急切地想要对这个女孩寻根究底，只默默在远处注视着她。
想看看这遍布泥淖的谷底，
究竟可以开出怎样美丽的花。
……✧*｡……
玺城，下沪区。
曾经这儿是工业区，玺城的根基。
然而随着快速发展，终于被废弃。
没有山清水秀，也没有市井繁华。
灰蒙蒙的天空，破旧锈蚀的铁塔。
还有脏乱差的旧户窟——说好听点是老房子扎堆，难听点就是年久失修，是玺城经济发展最落后的区域。
不少外地来的人会居住在这里，混不下去的人似乎也对此颇为青睐——毕竟地处偏僻，房租很低，加上密密麻麻的快餐店和洗脚楼……
就这样，在两旁低矮楼房的喧闹声中，苏然跟着金葭柒的身影，默默踏入这片陌生的土地。
在离下沪很远的时候，那娇小的姑娘就戴好了帽子，将湿漉漉的长发藏起来。
她走在逼仄到连汽车都开不进来的小道上，熟悉地看着周围一块块老式灯牌霓虹斑斓。
平日里那么脏旧的地方，在大雨的冲刷下，竟也朦胧起来。
就在苏然远远跟在身后，以为她要快快回家避雨时。
这一路七拐八拐，到处收集宝藏的姑娘。
一转身，又钻进了一个闹哄哄的胡同里。
苏然沉默着观察周围。
深邃昏暗的小道里，几个带着浓重酸臭味的垃圾桶东倒西歪，上边的“环保…有责”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两只窝在桶边翻找食物的野猫，倒是相得益彰。
迈开腿轻声跨过地面的垃圾和脏水，野猫只扭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翻找起来。
苏然皱着眉头朝更深处走去，就看到那纤瘦的女孩儿，一头钻进了喧闹的“下沪第一大菜场”。
——名字里有个大，可却是连玺城大学巨蛋体育馆的四分之一都没有。
往日里买菜的都是苏婉莹，苏然倒是很少来到菜市场这种地方。
更遑论还是下沪区的菜市场。
远远跟着那在菜市场中和诸多摊主们讨价还价的金葭柒，苏然都没注意到路过的鱼档老板，正拿着水管冲洗篷下血水和腥沫。
刺鼻的内脏臭味扑面而来。
所幸至高之术傍身，微微侧身，脏水便擦着边泼在苏然脚边。
“不好意思，天啊，太不好意思了！”
摊主似乎从没见过如此帅气而又干净的顾客，一时间连连道歉。
苏然摆摆手，迅速躲到一个水果摊后。
就看到那紧紧捂着棒球帽，拖着长编织袋的娇小女孩儿，一转身拐进了一家脏乱的五金店。
片刻后，里边传来了争吵声：
“*文明下沪*，*老头你怎么就给我两块五，不是两块五毛三嘛！”
“什么四舍五入，你滚蛋，快把那三分钱转到老娘手机上！”
“不行，不能赊着！”
“我不管，你*礼貌*肯定得……”
“……”
争吵着，女孩儿傲气满满的话语，一点一点微弱下来。
“我不管……”
明明她的语气很强硬，可苏然就是听到了一股委屈，还有若有若无的哭腔。
靠在门外，他看着漫天哗哗雨落。
下意识呢喃了句：
“两块五毛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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