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玉儿今日可尽兴
没错,纸上简简单单就四个字“杀人凶手”。无暇去理会沸沸腾腾的人群中质疑的声音,应子风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那张纸,忽然想到了玉风。只有她,有能力在从木屋到剑庄的路上将这样的纸悄无声息地放在画卷中,只有她,对林仁山有着欲取人性命的仇恨。
他转过头去看,那里已经没了玉风的身影。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除了柳君梅,因为他是看着玉风舍近取远坐在了那里,起初他以为玉风是不想自己与其太接近,现在空空如也的位置上,倒令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只是,看应子风的神情,似乎开始时并不知情,却这般笃定是谁下的手,可他为何不说呢?有意思。
无疑不知情的人都觉得这是应子风对林仁山的指认,所有人都在猜林仁山到底杀了谁,而应子风的沉默让众人的猜测越来越瘆人。
“应公子,你不会是说您的义夫杀了您的父亲鹰少吧!”说话的是之前那个少女,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像个看热闹的。而以今日林仁山在江湖的地位,竟然有人敢做出这样的推测。
顿时,现场炸开了锅,鹰少之子,认贼作父?但应子风却不为所动。林清着急得慌不择路,有些失礼地让人住嘴,却无人理会。
倒是林仁山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周围,脸上的不悦难以言说。“这不是子风的字迹!”
这话无疑又令众人进入了另一番窃窃私语中,看来林仁山对应子风还是很信任的。
“这张纸已经有些年份,纸上的字迹显得稚嫩没有遒劲,似孩童的笔记。可即使是十年前,子风的书法也已经颇有成就。这字.......一看就是没有刻苦练字的人写的。”林仁山说到后来声音又开始有些颤抖,让人觉得他似乎知道是谁写的一样。
林清探着脑袋,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字,兴奋地叫着:“对,子风哥哥的字可比这个好看多了!这不是子风哥哥写的!”她的声音之大,深怕别人听不到。
此时的林承义没有放过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父亲。当林清出面为应子风说话时,应子风脸上的感激之情令自己踏实了不少,起码他没对自己妹妹的好意无动于衷。
只见他不卑不亢地回答:“孩儿不知这纸从何而来,但是我愿意查清此事。”
“这礼物是你备的,谁有可能接触到这个礼物?”
应子风不语,像在沉思,他觉得义父比谁都想找到那个刺客,又比谁都清楚写这个字条的主人。难道他认识孩童时期的玉风?那么他一定知道玉风便是林承义的未婚妻。他说得没错,她很美,却带着毒,能杀死他的剧毒。
一旁的林仁山不敢催他,倒像是安抚地说:“没事,你慢慢想,慢慢想....”
林仁山的慈父形象在此刻变得异常高大,无疑打了刚才对剑庄恶意猜测的少女的脸。
少女不甘,说道:“不管谁写的,一定是杀了人,才会有人处心积虑在寿宴上公开此事,就是为了众人皆知!”
“没错!”
“不然,谁那么大脑袋跟剑庄作对!”
“说起这个,你们知不知道前几日百里元的事?”
“你说百里元吗?听说杀人不眨眼,难道跟剑庄有关?”
“那个我知道,杀手是个女子,长得跟天仙一样!”
“对对,我有画像!据说那日争论女子为何杀人来着……”
“天仙?那谁,有画像的拿出来大伙儿瞧瞧!”
……
讨论声此起彼伏,不得不承认今日的寿宴,精彩绝伦。
看着此时热闹非凡的现场,而林仁山却没有一丝要出面解释的意思,只是迫切地看着应子风,期待着他的答案。
令林承义吃惊的是管家此时也没了声,果然事有蹊跷。重点是他还听到有人又想拿画像出来,冉欣就在现场,一会儿难免又要解释一番。
“各位!大家不必做无端猜测,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话,此人一定还在现场,既然他要寻杀人凶手,必然准备来取性命,那就让他出来说清楚便是!”林承义的话,令人醍醐灌顶,这个梦公子头脑冷静,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林承义佯装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没人现身。“既然不愿现身,说不定此人只想做个小闹剧,想活跃下寿宴的气氛,真是用心良苦!”他做了个拜谢的手势,“其实在江湖行走,谁没留下个血仇,有人惩恶锄奸,有人一己私欲,人人都有仇家,很难独善其身。只是希望不要枉杀无辜,作恶多端才是!”
是啊,这个混乱的江湖,谁还没背上几条人命?他的这番话非常有说服力,也让人对他刮目相看,都说仁义剑庄一向由鹰少之子打理,想不到林承义并不是传闻中一无是处之人。
他注意到自己的父亲正惊讶地看着自己,心中冷笑,难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不清楚吗?
可能是因为发现林承义也在看自己,林仁山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是林某寿宴,切不可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搅了大家的兴致。剑庄今日备足了酒水,只要不嫌弃,望众位畅怀痛饮!”
“好!庄主说得是,今日是喜事,提那些不开心的做什么!谁有那些个花花肠子扰乱现场,我赵一健第一个把他的肠子掏出来!”说着,他的指关节还配合地咯咯咯地响了几声。
赵一健,三十多近四十的年纪,体型壮硕,一脸络腮,豪迈爽朗。人称一根筋,只是个笑称,并非真的做事就一根筋,看他前面一直在看热闹没有出声便能知道。这个时候他卖个人情给林仁山,比起跟着起哄看热闹更好。
他的话果然起了作用,好多人权衡之后也跟着附和。所以,就算有人再想闹事也只好收手了,比如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女。
她回了座位,身旁的两个男子这才轻声开口。
“我以为你带我们来就是见识见识旷世宝剑,你居然当面挑衅剑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说话的是年轻一点的男子,此时有些惊魂未定。
“这不是有你们俩当我的后盾嘛!”女子嘟嘟嘴,不以为然。
“张和颜,我们可没答应给你陪葬,这是别人的地盘,你就不能低调点吗?”
“张和瑞!说好一切听我指挥,你怎么那么多意见!”女子的嗓门大了一些,惹得同桌人纷纷侧目。眼看着二人就要来劲,另一个年长一点的男子劝道:“你们别吵了,和颜,阿瑞说得对,低调点好办事!”
话音落,张和瑞一脸得意地看着女子,俨然一副,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少女不愿理他,嘟囔着嘴:“我给祥哥哥面子!”祥哥哥便是那年长的男子,叫张和祥。
“哥,你觉得那张纸会是谁写的?”
张和祥摇摇头表示不知,但心中却有些猜疑。“也许,真的跟百里元那人有关!”
说着,二人便将视线转向张和颜。张和颜刚拿了一个寿包往嘴里塞,见他们看自己,假装看不见,继续啃包子。
“张和颜,请柬是你从百里元拿的,我就不信你一点没看到!”张和瑞不服气地追问,少女骄傲地仰着头,你们说低调,我现在开始不说话了!
张和瑞气急,被张和祥劝住,只好拿寿包出气,狠狠地咬了一口。
寿宴的气氛虽然缓和了许多,但是坐立不安的人大有人在。林仁山捏着那张纸迟迟不肯放手,直到有人来敬酒,他才小心翼翼地将纸收在了怀中,但全场下来却一直心不在焉。
应子风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回了内院,林承义想跟上,却因冉欣的请求,二人去给林仁山敬酒。
穿过云息厅后,在东厢院里却没有见到玉风的身影。一跃上了屋檐,四下观望。
外院乌压压的一片,热闹非凡,想比之下,内院只有零星的几人走过,都是剑庄的护卫。这时,他看到西面的铸剑场前有一队人马经过,仔细一看是刚才护剑的人。铸剑场的后方便是藏剑山,需经过前面的铸剑场才能进入,他们应该是刚放完了那十把宝剑才回来。
应子风在屋檐上看了一会儿,并未发现有何异常,而且巡视的护卫们也如平日里一样,一切似乎风平浪静。他转头看向主院,交横纵错,亭台楼阁,只听得到静静的流水声。
回到了外院,却看到那个身影安然地坐在原地,跟一旁的男子偶有几句对话。她安静的模样,像块纯粹的白玉,天然去雕饰,美好得令人向往。有那么一瞬间,应子风觉得,自己对她的猜忌过于强烈,或许真的与她无关呢?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猜想十分可笑,除了她,没有人能在他手中的画里做手脚。
“子风你去哪了?”
回过头,看见林承义正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内急!”
“这么久?不会是上火了吧?”林承义邪恶地笑着,似乎话里有话。应子风白了一眼林承义,端酒杯去给自己的义父敬酒。
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人已经开始胡吹神侃,被人当了笑话却不自知。江湖中人,形形色色,多的是目不识丁却又狂妄自大的人,他们觉得狂妄是盛气凌人的资本,而武艺便是他们狂妄的资本。他们不喜欢别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可却满足于自己的暴力带给他人的恐惧,如此,他们才会觉得未被看轻。其实不过是在伪装自己骨子里的卑微。
当然,也有少数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之人,比如柳君梅,他的谈吐文雅无疑像个局外人。或者虽不能舞文弄墨、吟诗作对,但也是博古通今,略知一二之人。江湖上这部分人少一些,他们会瞧不起那些胸无点墨的粗俗之人,所以现场笑得最大声的自然也是这一类人。
入秋夜凉,落霞余晖早早散去,酒席上散去了一大半的人,留下杂乱不堪的现场。剑庄的主人正在送客,傍晚时分的一场酒后比武闹剧令众人疲惫不堪,所幸无人重伤。
看着酒醉后胡乱倒在桌旁的人,林仁山皱皱眉,回头吩咐管家若是厢房住不下,就安顿他们在云息厅的通铺住下,晚上加强巡逻。
林承义送冉欣回东厢院后,正好看见玉风和孙大眼话别。
待她转过身来,林承义微微一笑,才从拱门处走出来。
“玉儿今日可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