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承义,我是爹啊
说着,应子风带着众人出了大厅,直奔林承义的清晖园。进了院,他径直走向鸽笼,打开笼子,取了里面唯一一只灰色的信鸽。
管家帮他拿着信鸽,他则去房中写了字条,又从屉子里抽出了一根红线,放置好字条后,将红线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看着信鸽飞走后,他才解释,原来林承义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有急事找不到他,就用这只鸽子去找他。
听他这样说,林清才没似先前那般紧张。但是没看到他本人,她的心始终都悬着。
那日,林承义本想回庄,远远地看着云雾中的剑庄时,却没了面对的勇气。他一直觉得父亲虽然不亲近自己,却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在江湖上,仁义剑庄是个独善其身却又举足轻重的存在,这都是他父亲的功劳。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杀害同门的凶手,不但如此,他还在多年前已经去世。父亲居然是恶人?更可笑的是杀害父亲的人,一直用父亲的身份生活在他们身边。
他精神恍惚得去了铸铁铺,前面的门开着,罗生回来了。但他没兴趣去问关于矿产的事,没有理会罗生的打招呼,便冲到了后门。
小鸢看到他也是吃了一惊,纳闷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哥哥回来的消息。像往常一样她起了身,把位置让给了林承义。
桌上都是账簿,小鸢整理了下,放到他跟前。
“哥哥说这个矿区资源丰富,品质也极好,具体能开采多少尚不明确。另外铁头带了消息来,说有人想抢。应该不是剑庄的人,可能是北面。”
林承义心不在焉地应着,叫她处理就好。这个反应让小鸢有些意外,梦公子虽然潇洒,但却是极爱钱财的。再看看他疲惫地模样,忍不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林承义自嘲地一笑:“这么多年,我都想表现给他看,谁知……”他忽然又是一笑,看向小鸢,让她拿些酒来,陪他醉一次。
他一直喝着闷酒,偶尔发出几声冷笑,小鸢静静地陪着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颓然的林承义。
二人喝了许久,天色昏沉,林承义也昏昏地醉过去。小鸢找了条毯子给她披上后,出了屋。
这时,李鑫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她去取酒的时候,就安排了人去找李鑫,而李鑫也的确带了消息过来。听后,小鸢也震惊不已。她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前不久出过刺杀的事,但不曾想,从不出剑庄的林仁山,竟然死了!
她心疼地看了一眼屋里,看着昏睡中的林承义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知道,林承义一直在等着林仁山的认可,没能等到那一刻,他很失望吧。可今日他的模样,却让她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是因为你的父亲,还是因为她?”
她的声音很轻,以至于李鑫都未听清她说的。李鑫刚知道这事时,也恍惚了一下,不敢置信。心疼林承义亲眼看着父亲死在自己跟前,却连尸首都不见。不过,在等候的时间里,他却慢慢理清了一些事。
“骆家当家才出事,如今剑庄庄主也没了。铁头说北面似乎也不太平,这次为了安全起见,也是让罗大哥换了路线回来的。”
小鸢一惊,她刚刚的确没往这一处想。所有的事,看着没有一丝联系,但却是一件接着一件。像是有人往平静的湖面,一颗颗地扔着石头,等湖面激起水花的时候,不等它恢复平静,又扔下一颗。有人似乎很满足于玩弄他人的把戏,但是这人极其谨慎,周遂一直在追查,但都没什么可联系的消息。
今日百里元的事,知道的人少,可是背后的人肯定知道。也不知道林承义作何打算,事关重大,如今也只当学骆家武馆那一招,封锁消息。李鑫点头,随后便出了门。
林承义一直到了次日正午才醒来,头痛欲裂,脸色极其难看。小鸢贴心地给他备了解酒汤,他却摇摇头,此时他宁可一直醉着,他这是选择了逃避。小鸢没有勉强,将解酒汤放在了一旁。
林承义起身,才发现自己睡了小鸢的床,看来她整夜没睡。有些过意不去,看到小鸢一副淡然的模样,他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打算出去。
外面的大屋里开着炉子,热气十足,呼得脸上一阵热晕。但他的头很痛,想透透气,才发觉这个地方十分憋闷。当初建这里的时候,预作铸剑用,因此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后面的厢房也挨着大屋,虽说门窗全开,但要是在夏季,估计热得够呛。
他满脸歉意地看着小鸢:“委屈你了!”小鸢不解,转念一想觉得是睡觉的事,正想说些什么,却听林承义又开了口。
“问问邻街的铺子卖不卖,把你的台子搬那边去吧。”
“好!”小鸢一如既往地没有多问,不疑有他地应下。
林承义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你跟她还真有点像!”
只迟疑了一瞬,小鸢便明白了他口中的她是谁,反问:“这样好不好?”
林承义摇摇头:“太冷淡了!”
小鸢双唇微启,终也没有开口。在他身边多年,他早已习惯这样的自己,他渴望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热络。只是有些意外,他动了情。明明说很像,可却只对另一个人动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如今庄里只剩清小姐一人。”
林承义没有意外小鸢知道了这事,只是听到这话时,他脑中忽然闪过父亲的脸,随后瞬间变成了傅萱。
“死的人是傅萱!”
“什么?”
看着小鸢震惊的脸,林承义觉得自己当时应该也是这个反应吧。“不过,他还是死了。六年前,傅萱杀了我爹。可笑的是我……好像不大记得六年前爹的模样了。”
小鸢心疼地抚着他的肩,心中困惑却依旧耐心地听他说着。
“傅萱代替我爹在剑庄生活了六年!”
许久,小鸢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说……是我爹杀了剑痴,她留在庄内就是为了等她的女儿。”
“她女儿?……难道是?”
“没错!”林承义点点头,“讽刺的是她等了这么久,却死在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剑下。”
小鸢轻皱眉头,若是如此,那个持剑的人应该生不如死吧。
小鸢看向林承义,竟是无奈地一笑。她早该明白的,如果是因为失去父亲,他肯定先回剑庄,报仇或者处理后事,都需要他这个长子负责。可他却选择了来此醉生梦死,他心中有解不开的结。
他的父亲早就过世,而杀父仇人傅萱一直在他身边。她不喜不怒,像看不到自己。也从没告诉过他,她的女儿就是他的未婚妻,就像是他这个人无足轻重。
他一直努力想得到的竟然是傅萱的认可,更想不到是,他的父亲毁了两家的约定,他却已经动了真情。
若是无情,冤冤相报解了心头恨也好!可若是动了情,只怕是身不由己暗自伤!
“之前两个刺客一直未查明身份,而爹……傅萱见过那两具尸体,可以肯定来刺杀的不是傅家父子。是她!她从那时候就一直伺机动手……”林承义闭上眼,他没法想象如果她杀的是自己的爹会怎样?起码说明,那个时候爹还活着,可事实是,那个人不是父亲,不是父亲……也许有一丝侥幸,却也只是那么一丝,他甚至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小鸢,你说,我爹为什么要杀剑痴?为什么偏偏是剑痴?他们是同门,还是……”亲家,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鸢沉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现在只怕只有玉风一人知晓吧。
林承义睁开眼,眼里是无尽的疲惫。
“小鸢,我想知道当年的事,你能查到吗?”
“时间太久,而且……在世人眼中,你爹一直活着。”小鸢说的是实情,这么多年,傅萱用林仁山的身份活着,没人知道他何时去世,那当年发生的事就不会被人特别记住,追查起来,就没有线索,也无法通过细节去推敲。
“我懂!可是,作为长子,我必须知道,我爹身在何处……”
就算迟到了六年,不管他做了什么,身为子女也应该将父亲的遗骸拾回,入土为安,这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小鸢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这时,她又递上了那碗解酒汤。
“剑庄需要你!”
林承义心口咯噔了一下,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没想过自己要扛起这个责任。因为,他觉得子风会打理好剑庄。他们的同门之谊令人艳羡,他们会共同打理剑庄,让剑庄更加强大。然后,他们会各自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生的孩子也会一起长大,继承他们的衣钵。绝不是像父亲那般……
他头疼欲裂,喝下了那碗解酒汤。冷静了片刻,想起当时应子风离开时说的话,猜想他们应该回去木屋,便让李鑫去了一趟木屋。
等李鑫回来时,却说木屋里空无一人,搜寻了偌大的百里元,也没有见到。林承义错愕,再三确认,而李鑫也十分肯定,应子风等人没有离开晖恒山。
他和小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晖恒山还有一处他们未发现的隐秘地点。这个地方,玉风知道,那说明,水家一直隐居在晖恒山!
有了这个发现,他也觉得十分震惊。于是让李鑫加派人手摸清晖恒山,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李鑫领了命,匆匆出门,却见到了一只立在围墙上的灰色信鸽,他匆忙又返回了屋。
这便是应子风放出的那只信鸽,林承义接到信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从镇上回剑庄有一段距离,等他到了百里元时,天色已经彻底变黑。但此时,他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回身,看向队伍中领队的两人。
领队的二人视线与他碰撞在一起,停下了脚步。
“怎么停下了?”此时,二人身后的轿子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沧桑,可是,却令林承义浑身一颤。
“师父,是……少庄主!”况飞弯下了腰,对着轿子里的人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轿帘被掀了开来。轿中的人探出身子,热切地盯着前方的人,况飞很时宜地将火把往前方举了过去,火光照着前人的脸,显得有些发白。
“承义!”
林承义像被定身了一般,一步也挪不了。一双眼睛惊得堪比核桃,但眼里却透着惊恐。
“承义,我是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