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故事
一连过去数天,这一日,宁酒坐在屋门的石头上,看着脚下的蚂蚁,阿爷和她的爹娘则去了集市,说是要买些东西回来,为不久后的冬日做准备。
她突然觉得人就像蚂蚁,忙忙碌碌的为自己存储食物,最后那些东西能不能吃到嘴里却是另外的事,或许会被人从半路截胡,或许会被人连窝端走,或许遇到什么事,在半路丢了命。
丢了命……
宁酒皱了皱眉,看向脚下的蚂蚁,嗤笑着摇了摇头,她还好好的活着,阿爷他们也好好的活着,这种想法太好笑了。
好笑吗?好像也没有很好笑……
宁酒看着脚下的蚂蚁,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她总觉得这不对劲,总觉得一切都是假的。
她记得她……她怎么了?对,她记得她是跟人打起来了,好像……
宁酒拍了拍脑袋,头好疼,好像哪里不太对,宁酒握紧了手里的棍子,巨大的力气,几乎将手里的棍子捏碎。
嗡——
手里的棍子猛地一颤,宁酒的耳边出现一道声音:“醒醒……”
醒醒?她本来就是醒着的啊?
宁酒忍着头疼看着手里捏紧的棍子,可能是她睡太久了所以头疼吧?
“阿酒?快过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阿爷的声音响起,宁酒抬头看向声音来处,目光略微有些恍惚,一瞬间,竟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宁酒将手抬起遮挡倾洒下来的日光,几人的面容这才显现,阿爷的手里提着绳子,饴糖的甜味顺着风钻进宁酒的鼻尖。
“好吃吗?你可是最喜欢吃这个的。”
宁酒点点头,一双眼睛笑的弯起,宁酒坐回石头上,看着他们进宅院,各自忙活开来,阿爷坐在门前编织竹篾,她的爹娘则进了厨房,一个做饭,一个打下手。
她扭头看着脚下的蚂蚁,眼神逐渐变得平静,饴糖太甜了,甜的发腻,她自小和阿爷一起长大,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不喜欢?
宁酒仰头看向天空,碧蓝色的天真漂亮,就像身后的宅院一样,美却不真,像是精心编制出来的梦,为的只是让她在里面沉沦。
宁酒回头看向宅院,阿爷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她笑的慈祥,连带着屋内的‘爹娘’也走了出来。
宁酒看着他们:“阿爷,爹,娘。”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三人看着宁酒笑,话里含着打趣,略带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更多的却还是遗憾。
宁酒想要走向几人,却被突如其来的狂风阻隔了脚步,宅院内的人看着宁酒,没有动过一步。
宁酒咬牙步步走近,她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她已经快死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原来死亡并不可怕,反倒是还会见到一直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宁酒一把抓住宁爷爷的衣袖:“阿爷……我想你了……”
执拗的声音响起,宅院内的狂风瞬间停止,连带着变了颜色的天也重归碧蓝,宁酒看着手心里的衣袖,心里逐渐安定下来,就算是假的,这也是她想要的家人,她的阿爷,她的爹娘……
“傻丫头,手怎么还是这么凉?快回屋,外面这天变得也太快了。”
时间一天天走过,很快到了冬季,大雪将宁家村全部封上,村里的人下不去,村外的人也上不来,倒是和当年宁爷爷受伤回来时一模一样。
宁酒跟在宁爷爷身后,他去哪,宁酒就去哪,直到跟到老人觉得心烦,才嬉笑着拽着宁爷爷的衣袖,将人拉回屋内。
“屋里烧着炭火,您待在里面才暖和,外面冰天雪地的,有什么事您跟我说,我去找阿爹阿娘去。”
长时间的相处,宁酒叫人越发的熟稔,就连家中的事也大多都不用她再插手,以前未曾受到的爱,像是一次性弥补给了她,她只需要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幼女,天塌下来也有爹娘家人撑着,给予她足够的成长空间。
只不过再甜的饴糖也有吃完的时候,正如再想见的人也有分别的一天。
“瞎说,这屋里再暖和还能一直待着不成?阿爷可还没老呢,不能只顾着享福,另外,你阿爹阿娘自从回来就一直忙活,阿爷也要跟你爹娘一块多挣点银子,给你多攒点嫁妆,可不能让人看低了你。”
宁爷爷拍了拍宁酒的手,随后从怀里将汤婆子取出来,塞到宁酒手里:“手怎么还是这么冰,快捂捂,别冻着了。”
宁酒抱着汤婆子笑眯眯的站着,只是手里半点温度都感受不到,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么多剑扎进来,回春丹又没了,多数是活不了的,只是她还是有点舍不得阿爷和爹娘。
宁酒半蹲着靠在宁爷爷的腿上:“银子的事不急,阿爷,阿酒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宁爷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宁酒缓缓开口将自己这一年多经历的事,编织成了一个故事,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愤恨害怕和后悔,在一句句倾诉中逐渐消失,宁酒顺着姿势坐在地上,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
宁酒扯了扯嘴角:“她为了修仙,为了活着,杀了好多人,她的手里都是血,可是她不杀,她就会死,她想保护的那个小姑娘也会死,阿爷,你说她有没有做错?”
宁酒的头上落下一只宽大的手掌,随后宁爷爷的声音再度响起,虽苍老却很有力量:“她很勇敢也没有做错,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人活着才重要,可是阿酒,就算世界上有坏人,却还是有好人,你要学着防备,但是也要学着信任。”
宁酒点了点头,目光逐渐变得模糊:“阿爷,我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看到她的时候,就好像您还活着,后来的事都没有发生,阿酒依然跟您相依为命……
宁酒的眼睛渐渐合上,目之所及尽是黑暗,随后一道光芒出现在她眼前,变得越来越亮,宁酒向着光源走去,一脚踏过,整个人瞬间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