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登山
“神良山……”
小村兄妹皆是不由自主地沉默了片刻。
奈华甚至忍不住抬起了眼睛，对着面色凝重的小村健太撇去一眼。
而在另一头的潘德·卡文迪许则是继续压着嗓子，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在入境之前翻阅过资料，知道神良山代是一个官方认定的A级组织……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报告的必要。毕竟我对东瀛的了解不如尤娜那般详细，重要的信息还需要你们甄别一下才行。”
神良山到底是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
从谨慎的角度出发，潘德的做法绝无问题可言。
毕竟眼下的确是情况特殊，妖怪的去向绝对是个有力证据。在不放过任何线索的前提下，怀疑神良山也是无可厚非。
而且潘德·卡文迪许的理由还不只是如此。
“另外，我这几天也在收集其他信息。继而尝试着分析过历年以往发生过的百鬼夜行记录，从这些留档的内容看来，这一次发生的规模与频率，几乎已经可以说是高得出奇。”
“它不仅错开了逢魔之刻的界定时间，甚至还能一次性出现在许多地方。”
“你们应该并没有时间去关注其他新闻吧？事实上，如今除却了东京之外，在京都，大板，四国方面都有出现结界的迹象。这些妖怪将诸多无辜者卷入其中，已经造成比较严重的社会影响了。”
“小村同事，我现在严重怀疑……”
“这次的百鬼夜行，并不仅是一组妖怪在作恶。”
比起说是历年都会或多或少出现的妖怪作乱，这反而更像是一场有组织地袭击！
“它们像是军队，行动有序，并且有着极为明确的目标性。我觉得这件事远不如表面那样的简单……”
潘德斟酌着用词，最后轻声说道。
“也是直到刚才，我才认为你将李显剔出这次行动，是个极为正确的选择。”
小村健太沉沉地嗯了一声，他目光垂落，很快给出了答复。
“明白了，我这边会安排时间去神良山一趟，摸清楚具体状况。至于其他方面，就需要你继续监视下去才行了……”
“职责所在，我能理解。”
“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小村健太让潘德挂断电话的动作停滞片刻，而在其后，他便是说道。
“不得不承认，这次你来可真是帮大忙了。我们欠你一个人情，潘德。”
这位百岁开外的湖中仙子无声地咧起了嘴角，他轻轻地摇着头，深蓝色的眸子弯成了月牙般的弧度。
“不必客气，只是彼此帮助罢了。”
双方不约而同地挂断了电话。
小村奈华看着自家老哥揉着头发，表情开始逐渐变得古怪，最后忍不住问道。
“神良山……就是那个代代相传，只有一人继承神秘的神社吧？”
奈华的活跃区并不在东京圈以内，对神良山理解甚少也算是情有可原。
“嗯，在十五年前上代家主病逝过后我就再没去过山上了……眼下的当家是被叫做木村瑞穗高中生。她跟李显同龄，也算是个有担当，有能力的神秘侧活跃者了。”
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小村健太双眼微眯，语气变得有些不怎么确定。
“虽然我对木村瑞穗并不陌生，但话说回来，因为近些年来没怎么有空，其实对于神社，还有传承方面的事情，我也并没有深入了解过。”
“哎？明明都已经是官方认定的组织了，底细应该也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的才对吧，还有老哥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看着咋咋呼呼的奈华，小村健太低沉地嗯了一声，继而说道。
“奈华你最近跟树酱相处得怎么样？”
“当然是好到不能再好啦，我们就像是天生一对~”
“那你会跟树酱提起前男友的事情吗？”
“……”
果然不会吧。
小村健太轻叹口气，他慢条斯理地从抽屉的夹层里头拆封一包新的万宝路，给自己续上了半条命。
“嘶……所以说啊，即便是关系再如何亲近的双方，彼此之间都可能会有不愿意，亦或是无法提起的事情。那更何况是以秘密而著称的神秘侧呢？”
官方的认定更多是一种验证与意向，只是为了确定组织并不会归类于混沌而又邪恶的一方而已。
“低级组织尚且不论，而基本上从B级开始，这些组织的信息就开始变得残缺不全了。”
藏着的掖着的，想说的不想说的……种种情况各不相同，堪称迷雾重重。而如此现况，便是眼下的神秘界。
奈华对这个例子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是悻悻地玩起了手机。
“臭老哥，就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抱歉呐。”
说着不走心的道歉，小村健太抽着烟，思绪顺着青雾朝着天花板飘去。
“另外奈华，明天你不用跟着我一起行动。你先去跟潘德合流一下，确保对方的行动安全……我现在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潘德·卡文迪许的确同为国际刑警，可他的特长从已经局限了其战斗力。
只是对付简单的妖怪或许不在话下，但若是发生意外，那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我明白了。”
在正事上奈华没有玩闹的心思，她应下了任务。而小村健太则是思索此番的神良山之行，到底该如何是好。
‘去神良山还得做一些准备才行，不仅得预习一下相关资料，同时还需要利用所有的有利条件……’
很快。
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浮现在了小村健太的心头之上。
……
“因为有要紧事需要跟木村前辈商谈，所以要带我一起去神良山？”
看着小村健太发来的line信息，李显沉吟片刻，随后飞快回道。
【我没问题，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那就明天一大早吧。我开车接你一起过去，学校那边我会用警署的名义去请好假的】
【ok】
双方都是雷厉风行之人，彼此确定了去向过后小村健太就通过电话的方式，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此行之目的。
“总而言之，我这次去往神良山就是为了这件事。”
与百鬼夜行相关吗……李显思索片刻，最后轻声说道。
“小村大叔，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我不认为神良山会策划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去验证自己的猜想正确与否，不是吗？”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保持警惕，以探员的素养而言，小村健太毫无破绽。
“好，我大概也都明白了……那就明天早上见，小村大叔。”
挂断了电话，李显抬头望向窗外的漆黑天空，心情变得像是乌云般低沉了下来。
神良山……难道真的会是百鬼夜行的策划者吗？
木村瑞穗的背影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李显无法想象对方做出这种事情的理由——怀揣着忐忑而又不安的心思，他只能是浅浅地睡上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小村健太看到顶着黑眼圈的李显上车，顺手递去了一听温热的罐装咖啡。
“早，看来你昨晚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嘛。”
“彼此彼此，小村大叔你也很疲倦的样子。”
两个大叔级的人物相视一笑，都是从对方眼底读出了那种熟悉的无奈感。
毕竟人上中年，事情一多就很容易失眠……
小村健太驱着公家的用车，在晨曦的阳光下一路疾驰。眼下还未到上班高峰期，路况喜人的很……二人不花半小时便是赶到了神良山下。
“因为保护自然生态的缘故，山上并没有开发索道跟电轨，想要上下山就只能徒步行动。”
“之前来过一次，这方面有心理准备。”
看着头顶上不知何时又开始翻卷的灰云，轰隆作响的碎声不断，仿佛被撕扯的布片，将为数不多的好心情都给扭地不成原样。
小村健太取出了常备的长柄伞，与李显并肩而行，从山脚处开始前进。
“话说回来，小村大叔，今年的天气似乎也很古怪啊……”
“嗯，如果是在前几年的话山间已经满是蝉鸣了。”
眼下却是万籁俱静，甚至出门时还需要包件保暖用的外套。
就连天气预报都多次提醒过今年的天气反常，这种影响甚广的事情，也几乎是每个岛国人都会去关注的问题。
小村健太用右手罩着面门，他艰难地点上了一根万宝路，话语顺着呼吸，从青雾之中吞吐而出。
“之前听说神良山能够保证风调雨顺，待会儿办完事了要不顺便参拜一下，祈求今年的天气能够恢复正常吧。”
“小村大叔还信这个吗？”
“毕竟咱们现在吃的就是这口饭，不信也得信呐……”
说笑之间，二人已是挪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李显额头微微见汗，他正想要继续跟小村健太交流下去，可目光从旁的山道处扫过，他的表情便是忍不住微微一变。
他看到了个身穿红色和服的小孩子正趴在颗树后面，露出小半个脑袋，朝着这边凝望过来。
对方留着齐肩的黑色长发，脸色却是惨白一片，而那个头甚至不过李显半腰之高。
光看模样，这或许就是谁家不小心走丢上山来的小孩吧——如果对方脑袋上不顶着硕大提示框的话。
【座敷童子】
【是贫穷人家的孩子，在死前的愿望是不想有人也如此不幸，死后所化成的妖怪。经过多方面的传说，流言强化过后，最终定型为了喜欢红色，模样三至六岁之大的女孩子形象……座敷童子拥有招引钱财的天赋，被寄生的家庭多会财源广进】
李显的表情变化很明显，小村健太的反应更是一等一地快。
“谁在哪里！”
喊声与动作齐平，甩伞，拔枪，预瞄的动作一气呵成。小村健太的双肩微微耸起，原本懒散的目光已是彻底清醒。
就仿佛刚才的那种颓废气质不过只是一种伪装。
“呀……”
眼看着二人的反应之大，远处的座敷童子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尖叫，旋即转身，在山涧中开始左突右闪。
“别走！”
小村健太发出最后通牒，同时手指抽动，将保险拧开……他已经做好了开枪前的所有准备，仿若被拉满的长弓，处于凝而不发的临界点！
对方的身手绝对不是普通小孩能做到的程度。而既是妖怪，他就完全不需要考虑伤亡与报损。
不合作就立刻下手！
只是……
“等等！”
李显的声音从旁传来，让小村健太的动作迟钝些许。
他错过了最佳时机，最后只能看着那一抹红色闪烁不停，最后消失在了稀疏的灌木丛中。
小村健太收回了目光，他并未解除戒备，当下也不见开口，只是平淡地对着李显扫来了一眼。
告诉我不开枪的理由——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李显已是心知肚明。
“刚才的那个妖怪……它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你是凭什么判断的？”
当然是提示框了。
像是之前在百鬼夜行中接触到的各种妖怪，对方都是鲜红如血般的提示内容。
而眼下的座敷童子与其他人一般无二，都是普通的乳白色。
李显无条件地信任提示框给出的判断，当下思索片刻，他正想要开口给出答复。
一个突兀的声音就从身前传来。
“喵~稀奇呀稀奇。”
“神良山既然一下子就迎来了两位贵客呢。”
李显与小村健太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在宽敞的山道长廊之间，一只通体漆黑如墨般的猫咪，正蹲坐在了二人十米开外的不远处。
翠绿色的瞳孔竖成了棱状，柔顺而灵巧尾巴在空中甩动，弯曲成了一个抽象的问号。
李显对这个形象绝对不陌生，因为它就是神良山的长寿物，被称作猫婆婆的神秘侧长寿者！
喵~
猫婆婆舔着爪子，在脸颊上不断地蹭着。
“虽然知道你们想要参拜神社，但很抱歉呐，这段时间神良山是不对外开放的喔~”
“不过话说回来……规矩是死的，人倒是活的。李显你可以上山去见一见瑞穗那丫头，至于这位探员嘛……”
“你就只能停在这里啦。”
面对着猫婆婆的针对，小村健太只是轻笑一声，继而缓缓地压低身形。
“嘿，之前上山都还没碰到过，没想到神良山上居然藏着一只会说话的猫……有趣，你们在策划着什么？”
“无可奉告~”
猫婆婆舔着爪子，居高临下的眼神透着一股子陌生的气质。
“还是说，你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身手和器量如何？”
猫婆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它朝着小村健太凝望过来，脸上是如同人一般的不屑神色。
“但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毕竟像你这样身手的人，我早在一百多年前……”
“就已经吃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