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攻心
伴随着锁链解开的声音响起，嘉靖帝踏入了姚叔皋的牢房。
周围的狱卒也极其有眼力劲儿的退下了，甚至还有一个狱卒搬了个小板凳放在嘉靖帝身后才恭敬地退去。
撩起身后的衣摆，嘉靖帝坐在了椅子上，拿出在胡不为家中发现的那块木板。
“你认识这个吗？”
姚叔皋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嘉靖帝手中的木板一眼。
目光顺其自然地就被木板上的骨刺所吸引过去。
骨刺只是随意地插在木板上，但木板上的纹路却因为骨刺的存在变得扭曲、完美，如同一只绘在木板上的绝美眼珠子。
骨刺插在木板上，却更像是竖直地插在这只眼珠子上似的。
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惧浮上姚叔皋心头，瞳孔下意识骤缩了一下，仿佛那只骨刺是插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脸色惨白，身体筛糠，几乎要晕厥过去。
嘉靖帝适时地收起了木板。
恐惧是最难伪装的情绪。
看起来，姚叔皋是不认识这东西了，也就是说，姚叔皋跟医馆一方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嘉靖帝站起身来，徘徊了一小会儿，又转头看向姚叔皋，语气淡漠。
“明日，便放你离去。”
姚叔皋猛地抬起头，双眼迸发出不敢置信的神采，死死地盯着嘉靖帝紧闭的嘴唇，似乎是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听。
“朕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若是还查不出来些什么，朕手底下那些号称手眼遮天的锦衣卫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姚叔皋低下头，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你不用怀疑，缚龙索的线索就已经足够了，朕方才放你离去的话也非戏言，不光是放你离去，甚至朕还会解除你和苏川药的奴籍，不再追究此事。”
提到苏川药，姚叔皋眼里终于出现了一分神采，惊呼道：“小苏！”
“嗯，朕会放你和苏川药团聚。”
嘉靖帝点了点头，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戏谑地盯着姚叔皋。
一对上嘉靖帝那双戏谑的双眼，姚叔皋瞬间就冷静了下来，跌坐回去，又将手放在衣背上擦了擦。
刚才那些流食已经变得冰冷了，冷静下来的姚叔皋也才意识到这些东西粘在手上有些刺骨。
“代价呢？”
“没有代价。”
嘉靖帝摇了摇头，“朕不需要你传递任何消息，也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甚至你暗中和你背后的势力交接朕也不管，朕只是放了你，让你和苏川药团聚，就这么简单。”
姚叔皋脸色微变。
所有的存在都事先标注好了价格，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东西，实际代价往往是自己不可承担的。
“小苏……是被某个强大的存在救下了？所以，你放我回去是想让……想让我背后的势力和那个存在鹬蚌相争，而你这个渔翁则是坐收其利？”
结合苏川药到现在都还没被嘉靖帝抓捕，姚叔皋心里瞬间就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嗤笑地看着嘉靖帝，“你就不怕我背后的势力和救走小苏的那个存在联手对付你？”
嘉靖帝双掌交错，轻轻鼓掌，眼里带了些许赞赏之色。
“不错，你倒是很聪明，但有一点你猜错了。”
“噢？”
“这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是坐山观虎斗。不管结局如何，朕……都不打算参与进去。”
嘉靖帝说完便走到了牢门前，推门离去。
有的事情明说了反而不好，一个心理暗示就足够让姚叔皋疑神疑鬼了，这样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医馆这趟水太浑了，所以需要再浑一点。
至于姚叔皋背后的势力和医馆联手？
嘉靖帝不觉得一头大象会和蝼蚁联手，医馆的体量太庞大了，庞大到足以轻易摧毁任何向它靠近的存在，但好消息是目前能确定医馆一方的立场应当是某种混乱的中立，只要自己不掺和进去，抽身事外就万事大吉。
……
姚叔皋背靠着石床瘫坐在地上。
夜深了，地牢里虽然还算暖和，但地面上却还是有些冰冷。
姚叔皋将手贴在地面上，努力地将手指撑开，那些像鸭蹼一样的薄膜均匀地覆盖在地面上，肆意地向地面释放着姚叔皋身体里本就不多的体温，唯有这样，姚叔皋心里才能平静一些。
随着姚叔皋手掌摊开，那些薄膜上传来撕裂的疼痛，姚叔皋皱了皱眉，喃喃自语：“小苏……”
……
医馆，后厨，灯火通明。
李凡充分发挥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物理知识，将手术室里的一盏日光灯拆了下来，又打了两条细长的铜条，用铜条充当电线，把日光灯拉到了后厨里。
让李凡有些惊讶的是，这一盏日光灯耗费的数值竟然比自己给郑至做手术时掏出的简易手术车还多。
不过，当日光灯照亮了后厨的时候，李凡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明天就冬至了嘛。
李凡坐在圆桌边上，用擀面杖压出一片片薄薄的、圆圆的饺子皮，苏川药和王光典则是浑身哆哆嗦嗦地往饺子皮里填馅儿。
考虑到慧觉和尚是个出家人，李凡“仁慈”的没让慧觉和尚参与进来这种炼狱般的活动。
毕竟饺子是肉馅的。
芹菜什么的，那都是异端。
“那就是个普通的灯，就跟油灯、蜡烛是一样的东西，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李凡无奈地放下擀面杖，揉了揉眉心。
“是……是……是……”
苏川药颤抖地抓过一张饺子皮，又把自己的拳头包了进去，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慌不迭地揭下饺子皮，把一团攥在手里的、因为太过紧张而捏成了肉泥的馅儿填了进去。
饺子和肉馅都是西市买的，没什么异常的，但墙上那颗巨大的、裸露在外的、充血凸起的眼珠子却太可怕了。
一旁的王光典也好不到哪儿去，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
“呼……算了，你俩跟慧觉和尚斗地主去吧，我自己来。”
李凡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李凡这么说，王光典和苏川药对视了一眼，眼里不约而同地升起了劫后余生的神色，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后厨。
在那只眼珠子的注视下，身上就跟压了一座大山似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那扇门后的存在已经开始向外界渗透了吗？’
走出后厨，两人长呼了一口气，但却都从对方凝重的脸色上看到了这个疑问。
……
赶走了两个拖油瓶，李凡惬意地包起了饺子，包了数十个后，又想了想，捏了几十个糯米丸子，单独丢在一边。
既然是过节，总得照顾到所有人，这几个疑似汤圆的丸子就给吃素的慧觉和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