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雪
“小苏，你看到了什么？”
姚叔皋把苏川药悄悄拉在了一边，指着站在门口眺望的李凡。
在医馆已经住下了一天，可姚叔皋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姚叔皋没有苏川药那双古怪的眼睛，这里只是一间寻常的医馆，有着一些稀奇古怪、但也很常见的触手和血肉，被医馆主人放在那只巨大的橱柜里。
守门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苦行僧，还有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子整天游手好闲，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还算正常。
但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如果只是一间普通的医馆，那条蒲牢不可能对医馆的主人这幅态度，甚至隐隐有几分恐惧的意思在里面。
“我……我看到了李医生……”
苏川药茫然地回答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
“啊！姚姐姐……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救救我！救救我！”
姚叔皋话音未落，苏川药突然捂住了脑袋，不住地求饶，满眼惊恐，脸色也变得煞白无比，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无比恐怖之物似的。
姚叔皋急忙搂住了苏川药，用那只生着鸭蹼一样薄膜的手轻抚着苏川药的后背。
“别怕，别怕，姚姐姐在这里……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苏川药当然知道姚叔皋问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当苏川药只是动了一下回想李凡样貌的念头，甚至脑海中还没有浮现李凡那副裸露在外的脑花模样，脑袋就一阵绞痛，呼吸急促，血脉偾张。
就像心脏被人攥住了似的。
窒息、绝望、恐惧，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随着姚叔皋的安抚，苏川药颤抖的身子终于逐渐平复下来。
……
“下雪了啊，这地方不该下雪的啊……”
门口的李凡突然呢喃了一声，姚叔皋扶着苏川药朝门外看去。
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空飘落，冰凉的冷风瞬间从医馆门口灌了进来。
雪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白霜，远处房屋的顶上也逐渐泛白，就像落了一层灰似的。
下雪本该是很美的，银装素裹、苍茫大地。
但不知道为什么，姚叔皋盯着门外的雪花却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惊悚感。
‘这地方不该下雪？这是什么意思？’
姚叔皋刚升起这样的念头，目光便落在了苏川药脸上。
苏川药面无血色，惶恐地盯着屋外的雪花。
姚叔皋心里瞬间猜想到了什么，抓住苏川药的手。
“小苏，你看到了什么？”
“天上有一朵巨大的白莲，雪是它脱落下的遗蜕，苍白的遗蜕……那些遗蜕在蠕动，一只只细小的虫子在里面涅槃，挣扎着往外爬……”
苏川药脸色惨白，这些虫子虽然极其细小，但却生满了锋利的牙齿，看着就像某种啮齿类的昆虫，那些形似雪花的遗蜕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整个视野……
听到苏川药的描述，姚叔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看了那些雪花一眼，一想到这些雪花全是某种遗蜕，里面都是那些狰狞细小的虫子，姚叔皋就觉得不寒而栗。
……
“虽然这地儿不该下雪，但不得不说，冬至下场雪才有冬至的感觉，不是吗？”
安南郡在大明疆域极南，按理说这种低纬度的地区冬天是不该下雪的，但既然下雪了，李凡也不介意欣赏一场雪景。
李凡笑着伸出手，接住了一朵雪花，走向苏川药二人。
那朵遗蜕里的小虫子争先恐后地从遗蜕里爬出来，可一触碰到李凡的皮肤，那些虫子便发出一声声刺耳尖锐的声音，燃烧成了一缕青烟，苏川药很轻易地就听到了那些小虫子尖锐的声音里包含的绝望和恐惧。
“很美是吗？”
李凡看着雪花在手心里融化成水，朝苏川药和煦的笑道。
苏川药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点头，灿烂地笑了起来。
“嗯！”
医馆主人的强大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自己再不用害怕这些该死的、奇形怪状的恐怖之物了。
……
“雪”越下越大，不过一刻钟，雪花便深到足够淹没脚踝了。
李凡走出医馆，躬下身抓起一团“雪球”，往前方一抛，无数的细小虫子便翻滚着、哀嚎着抱团在一起，等到“雪球”滚了许远后，已经足足大了一圈。
李凡追上前，将那团由亿万只小虫子组成的雪球抓在手里，又伸手从边上抓了几把，组成了一个更大的“雪球”，然后把这团“雪球”放在地上，转头笑着对躲在屋檐下的苏川药二人喊道：“来堆个雪人吧！”
仿佛身边那些哀嚎着的虫子真的只是普通的雪一样。
苏川药转头看了姚叔皋一眼，姚叔皋惊恐的摇了摇头。
无奈，苏川药独自大踏步地走出了屋檐。
瞬间，那些恐怖的遗蜕纷纷朝着苏川药涌来，苏川药有些紧张，但看着李凡鼓励的眼神，又往前踏了一步。
遗蜕瞬间堆满了苏川药的视线，数不清的小虫子从那些遗蜕里爬出来，朝着苏川药的脖子、衣袖里钻，尖锐的利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苏川药的皮肤。
肩膀上也落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发出尖锐的嘶鸣声，汇集在一起，就好像整个天空都在自己耳边震响似的。
苏川药认为自己要死了。
可紧接着，一大团遗蜕朝着自己飞了过来，猛地砸在了自己脑门上。
“轰！”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那些细小的虫子蜂拥般地逃离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洪荒猛兽一般。
视线清晰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李医生躬身站在一个用遗蜕堆起来的、巨大的葫芦状物体边上，望着自己和煦的笑，手里还攥着一大团遗蜕，那些小虫子们在李医生的手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刚刚那团砸向自己的遗蜕，就是李医生丢过来的。
“愣着干什么？这么被我白砸一下不报复回来吗？”李医生笑着看着自己。
苏川药抿了抿嘴唇，心里升起了丝丝温暖，带着明媚的笑，走向前，在地上抓起了一大团遗蜕，无视那些小虫子们的哀嚎，糊在了“葫芦”上。
“哪有人是葫芦一样的形状的，是人就应该有手有脚、有脸有心才是……”
“这只树枝不是它的手吗？”
“太丑啦！”
……
姚叔皋倚在门后，不敢出去，艳羡地盯着玩雪的两人，眼神中出现了些许黯然。
一朵雪花飘了进来，落在姚叔皋面前，姚叔皋伸出手接住。
雪花落在手上，却像是生出了什么尖锐的牙齿似的，刺穿了自己的皮肤，冰凉的气息瞬间袭来，一丝丝殷红的血迹也顺着伤口溢了出来。
“果然……是小虫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