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全身而退
场上的贾珍死死地盯着贾珣,眼前这个庶子让他丢了好大的脸面,治家不公,赏罚不明,让他这个贾家族长的威信下降了不少。
现在只能寄托王熙凤问回来的证据对他有利。那几个贾氏子弟,应该知道选择谁吧?贾珍脸色阴沉,似有怒气隐现。
王熙凤眼珠子转动,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笑道:“老祖宗,刚才我派人问东府里的蔷哥儿,蔷哥儿说离得远,听的不大清楚。”
这小崽子是识相的,也不看看他的命在谁手里。贾珍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贾珣小畜生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场上贾母、尤氏等人脸色微微一变。这么说来,贾珣是说谎了?
王熙凤继续道:“贾藻等人也说了,没听见薛大哥这等话。”
此刻,大厅上的目光都聚集在下面站立在中央的贾珣身上。
薛姨妈此时也抬起头来,呼出了一口气,这孽障,幸好没弄出如此大事来,薛家好歹也保住了点脸面。纵容下人打人,还调戏贾家的人,哪一件都让她薛家在贾府丢尽了老脸。
贾珣眼睛一眯一阖,无视在场众人的目光。
王熙凤凤目一眯,将场上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笑道:“不过,只有贾菌给珣哥儿作证,说薛兄弟确实搂着珣哥儿调戏,后面仆人打人也确有其事。”
贾菌?荣国府这边的一小子?贾珍脸庞涨得通红,口中呼着粗气,好啊,居然还有人敢给这小子说话。
右首座位上的王夫人,手中佛珠住了一下,又半眯着眼,面无表情,转动起佛珠来。
刚才脸上刚有点喜色的薛姨妈,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坐在位置上如坐针毡。
场上其他如尤氏、秦可卿等人神情吃惊,这件事看来没那么简单。
贾母点了点头,看了眼角落里的贾璜夫妇及贾珍,淡淡说道:“珍哥儿,这事你怎么看?珣哥儿这边有菌小子给他作证。”
贾珍脸色变幻,咬咬牙,正待要认栽。
却听到耳边有一道声音出口了,“老祖宗,贾菌年纪还小,不懂这些粗话。我看他说的作不得数,坐实不了薛兄弟调戏一事,可能是口角之争也是有的。”
开口的正是王熙凤。
王熙凤当下心中暗暗忖度,这件事牵连到薛姨妈,贾珍及贾璜等一干人,且把两人的事说成是口角之争,各打五十大板完事。
贾珣沉思着,看样子,让林三去实施的第一计失败了。他早上让林三给金荣及薛蟠几个“相好”递话,让他们在仆人过去问话时,出面作证,不然他们这身份就要在贾府曝光。
金荣这些家伙,看来不见棺材不掉眼泪。所有人证中,除了贾菌一人,已无人替贾珣作证。但是贾菌的证词被王熙凤以贾菌年纪太小,驳了关于薛蟠好男风之事。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哪想到最后居然是一地鸡毛的结局。
厅上的贾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都说明白了,就这样吧。珣哥儿,你此事虽事出有因,可也打伤了族亲。你给薛家姨太太赔罪,这事就这样翻篇了。”
贾珍眼神阴冷,表情不虞,这件大事居然让这庶子过关,日后让这庶子从科举出头,东府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不过此件事是他操之过急,想从举业发迹,这小崽子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日后行事得再沉稳些。
尤氏及秦可卿等人暗暗松了口气,这件事也算是圆满解决,结果也算皆大欢喜。
贾珣挺直胸膛,朗声道:“老祖宗,贾珣还有证据,证明薛蟠在族学豢养娈童,乱我贾氏族学之风。”
这还了得,在族学里都是多多少少和贾家有点关系。此时代,好男风不是啥十恶不赦的大罪,既也不提倡,也不歧视。
但是一个薛家子弟,在贾氏族学里胡搞,这地点、人物就错了。这件事不啻于养狼入室。
贾母脸色不大好看,问道:“真有此事?珣哥儿,你别说谎,不然你可仔细着。”
贾珣道:“老祖宗,我可立誓,如有不实之处,五雷轰打。老祖宗可派人去寻后廊五嫂的贾芸,一问便可知。”
刚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众人的现在的心又悬了起来。
薛家薛蟠在贾氏族学里养小子?搞得乌烟瘴气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此事牵连到关系最大的就是薛家,贾珍等人。
如果这件事坐实,起码薛蟠以后不能再进贾家族学,贾家子弟以后也不好和薛大呆子玩在一块。另外,贾珍还会担上治家不严、家风败坏之罪责。可谓影响不小。
还有,以后贾珣在薛家眼里的大恶人形象就消不掉了。
此刻的薛姨妈已经不抱希望了,这孽障,这混账种子,确实是有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以后她们薛家再想眼巴巴地上前巴结贾家,可得掂量掂量。
换一句话说,孰人动得,孰人动不得。以后贾家人看到她们薛家,首先想起薛蟠在贾氏族学玩娈童,这脸面上就不好看。
在花厅上的众人神情颇不自然,本以为是一件孩童间口角之争,最后想不到发展到如此地步。
薛家,龙阳之事?贾氏族学?虽然贾家这族学宛如摆设,但外来的薛家在里面搞得乌烟瘴气,这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要说此地有谁最高兴,当要数左首席上坐着的邢夫人。
从贾珣进来,一直在看这出无聊热闹戏的邢夫人此刻却心里暗喜,眼角余光悄悄地瞥了眼王夫人和上面的贾母。薛家的小子惹上事了?王夫人等人怕是要受牵连?那岂不是,她有机会?
场上的贾府众人和薛姨妈都颇不自在,哪想到坐在座位的邢夫人已经做起春秋大梦来。
在众人思索间,外边进来了一人,只见此人容长脸,长挑身材,生得有几分清秀,身穿着粗布麻衣,脚上着一双旧得洗得发白的麻鞋。此人进来便跪在地上,低着头,道:“禀老太太,小的就是后廊上的贾芸。”
贾母忙问道:“芸小子,你是否听说了些什么?如实告诉我。”
贾芸仍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照着说:“老太太,贾芸早已听说薛家兄弟在学堂里养小子。我住在金荣等人隔壁,时常听他母亲说起,说薛家兄弟每个月都周济十几两银与他。还有隔壁的香怜、玉爱等人也和薛家兄弟搅在一起。”
众人被这消息震惊到了,继续消化着其中信息。
贾珣拱手作揖接着道:“老祖宗,珣在学堂里也知此事,那薛蟠每月周济银两于金荣、香怜及玉爱等人,珣也略有所闻。只要一查他们家底细,便可寻得其赃银。”
这便是贾珣安排林三的第二计,既然他们都不肯指证薛蟠先寻衅滋扰之事,眼下便把这些娼窝子一起端了。
人证有,物证也易得,此事的结局显然已经板上钉钉。
场上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如此看来薛家薛蟠之事,彻底坐实了。
贾蓉边上生得风流袅娜的秦可卿眸光一闪,一张娇翠欲滴的樱唇半张半阖,眼中异彩连连。
暖阁里,薛宝钗脸色平静,放在大腿上手指已深掐入肉,暴露了此身主人的心情颇不平静。薛宝钗心眼里似是痒了起来,想要咳嗽出来,手上汗津津的一片。
薛宝钗的心火涌了上来,可见是旧病又发了,怕是要服一味“冷香丸”压压。
花厅上沉寂了一会,贾母脸色淡淡,挥手道:“回去罢,珣哥儿,你也回去吧。听说你明年二月还要准备县试来着,好生准备着,贾府可是好久没有出过读书种子了。”
贾珣心思流转,看来贾母已经做出决断,眼下不是他能再掺和的。
薛家到底还是贾家的族亲,贾家给他们多少留了点余地。不过薛蟠今后在贾府里怕是“声名远扬”。现在他和薛蟠恩怨已经两清,此地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想到此处,贾珣便向贾母行了一礼,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同贾芸一起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