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城南遇刺

时间一连又过去了十来天。

东城兵马司的人到底还是没查出东市巷子里十一个泼皮的杀人真凶。除了仵作验尸观察所用武器是刀剑之类，至少有二三人之上，其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是何种人还是没查出来。

此案件也就束之高阁。

宁国府后院。

贾珍坐在榻上，心情却异常的糟糕。

两个侍妾偕鸾和佩凤在下首坐着吃瓜子，不敢出声打扰。

这几天贾珣已经自己搞了一个小厨房出来，看来已经起了提防他的意味。

眼下下毒是不太容易了，得想个另外的法子。

贾珍眼中充满着狠毒的神色，这庶子这几天一直不出去，实在动不了手。

如果这庶子在贾府中被杀死，他的嫌疑就太大了。本来杀了一个庶子实在不值得什么，办得手脚干净些就行了。

但是如今这庶子已经在贾母那里露过几次脸，一般人并不会去惹他。若是他死在府里，很多人都会往他贾珍身上想，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实在不值当。

最好还是在闹市上动手。

贾珍脸色凝重，眼下最重要是去找敢在天子脚下敢干这种事情的人。

上次还是他迟疑了，早知道这庶子能考上县案首，应该早点把他给除掉。

不过现在也还不迟，这庶子还不是秀才身份，还有时间，必须得抓紧。

贾珍思考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如今无论花上多少银子，这次一定要把贾珣这个庶子给弄死。

结果，又是一连等了好几天，贾珣还是闭门不出。

贾珍吩咐赖升，让几个小厮观察贾珣去了哪里，买什么吃过什么都要一一回报。结果这十来天，贾珣根本就没出去。

贾珍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几天他一直在暗暗计划着。

“管家，那边怎么说？”坐在椅子上的贾珍似是漫不经心地对着身后的赖升问道。

“禀报老爷，他们说不敢在京师里动手。”赖升弯低了腰，战战兢兢地回复道。

贾珍狠狠地把手上的茶盅往下一摔，“啷”的一声，瓷器茶盅被摔了个粉碎。

贾珍怒气控制不住，怒吼出声道：“你不是说他们很可靠的吗？怎么一个小崽子，他们也不敢动手？”

赖升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上个月东市死了十一个人。他们说现在早晚不仅五城兵马司的人盯得很严，就连锦衣卫也一直盯着他们。况且那小子还是一个读书人，他们怕引起士人上诉，引起京城的锦衣卫彻查，对他们不利。”

贾珍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些混账东西们，故意找话来推托，你告诉他们，他们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动手？不然他们这群老鼠别想在京城里呆下去！”

贾珍怒气满腔，他们怕锦衣卫，就不怕他了？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虽然贾府在朝堂没有话语权了，但是还是有一些人脉，可能铲除不了这个组织，但是让他们在京城里待不下去还是比较轻松的。

况且长安节度使云光受他们贾府恩惠甚多，实在不行，还有这一张牌。

第二天。

出去的赖升回来了。

贾珍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

“说吧。他们开价多少？”贾珍面无表情地说道。

赖升不敢抬头，回道：“他们说要三千两银子。”

“甚么？！”贾珍口中一口热茶喷出，溅湿了胸口一大片衣服。

“好贼子！他们居然敢漫天要价，真当我们贾家是死的吗？”贾珍面色铁青，狠狠地拍了一下边上的茶几。

赖升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说道：“他们的人说，近期他们本来不打算出手，老爷你又甚是急迫，况且又是熟人介绍，所以才接了。因为那小子懂武艺，身份特殊，现在又是特殊时期，所以他们只能接受这个价钱。”

三千两银子。现在宁国府一年八九处庄子的年租大约有三万多两银子。这一次花费就占了宁国府一年收入的一成。这已经算一笔巨款了。

若是三千两银子能除掉那小子，出这一次血倒也没所谓。最怕就是这群人收了钱，最后事情却没办成。

贾珍咬了咬牙，怒声说道：“好，赖升你先拿一千两给他们，让他们办得利索一些。若是事情办不好，我拆了他们的鼠窝。”

赖升应声而去。

贾珍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看了看沾湿的衣裳，起身往屋里头去了。

话说回贾珣这边。

这几天贾珣一直不出门，在家里温习着四书五经的经义以及名人批注。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三月底。

这天贾珣只带了一个小厮林三，便往南城里去，今天看来是取前些日子让木匠做的东西。

贾珣前脚刚出院门，后头便有小厮往贾珍处报信去了。

贾珣不紧不慢地在城南的市集上走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大街上人来人往，挑夫，小贩，闲汉等等，各种各样的行人都在街上行走着。

贾珣路过了一个卖菜的小摊时，只见有一个小乞丐模样的童子，拿着一个破碗，伸手向贾珣要钱。

离贾珣几步开外，还有几个大汉目光闪烁，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一主一仆。

贾珣好像没有感受到身边异样的目光，转过脸来，让林三给此乞丐一点铜钱。

正在贾珣回转过头的空隙，拿着破碗向贾珣的小乞丐突然发难，把碗一抛，只听见“啪”的一声。

眼前的小乞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小匕首，一刀捅在贾珣的肚子上。

贾珣猝不及防，劈手夺下匕首，大声呼喊道：“有贼！杀人啦！”

小乞丐弃了插在贾珣肚子上的匕首，退了两步，又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出来。

贾珣身旁十几步外空出了一块空地。在贾珣的前后左右方向，共有八名汉子已拿出一把短刀，一齐朝贾珣攻了过来。

旁边取钱的林三早已吓尿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贾珣吐出一口鲜血，驴儿打滚一样，滚到菜贩的菜档后。

从四周杀过来的八名杀手却依旧不停手，便要追着要进菜档把贾珣乱刀砍死于街上。

蓦地，只听见外面呼啦啦一阵列队，接着只听见“咻咻咻”的声音响起，原先乔装打扮的路人杀手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

只见菜贩商人抽出一把绣春刀，旁边的菜档后也有两名带刀的校尉从柜子下站了起来。

而菜档面前的几间屋子里跑出三十多名锦衣卫，大多穿着便服，手里拿着绣春刀，把八个刺客围成一圈。

旁边有十个锦衣校尉拿着一把强弩，正在装着弩箭，显然刚才便是他们朝刺客放箭。

只见面前八个刺客，已有两人被弩箭射倒在地，生死不知。

还有三个刺客身上中了两发弩箭，但是没中身上要害，还能站立起身。

除了中了弩箭的三人，还有三个刺客和一名首先向贾珣发难的矮小乞丐完好无损。

原来这小乞丐是个侏儒，真实身份是白莲教在京城分舵的一名先锋。

收了贾珍银子，今日向贾珣暗杀的正是大名鼎鼎而且神秘莫测的白莲教。

原来此暗杀不过是白莲教其中的一项业务，不过他们对外宣称他们为暗夜组织。

这白莲教依次从低到高分为弟子、先锋、旗主、护法、坛主、舵主、长老、老掌柜、道师、圣主，共十个等级。

其中圣主亦称掌教元帅，为白莲教唯一的首领。下设十大道师，主要负责各地分舵的一些重要事务。

不过平常一般事务由各地舵主处理，掌教元帅会在各分舵派一名德高望众的老掌柜负责监督，辅佐少掌柜舵主处理某些事务。

白莲教此次行动出动了一名执行任务十余次，从没有失手过的侏儒先锋。

此外，领头的为京师分舵的一名坛主，本领高强，并且见识不凡。此外还有一名护法也参与了此次任务。此次白莲教不可谓不出力，只为了要刺杀贾珣一人，除了京师里作主事的舵主和老掌柜，连坛主也派出来了。

此时作困兽之斗的七个白莲教徒看着前面三十多名穿着便衣的锦衣卫，便知中了圈套。

市集上远远有一大群百姓在十几米外围观。外头正有六队南城兵马指挥司在分隔开看热闹的行人。南城兵马司的人马也是全部出动。

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巡捕，可谓是围了一层又一层，把场上的凶徒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的一人约三十来岁的坛主，看了看前面团团围困的众人，又看了看菜档后的三人，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兄弟们，杀了这些朝廷鹰犬！”

说罢，此人带着剩下的六个教徒朝菜贩档的三人杀去。

其余的教徒齐声高喊：“天下当大乱，弥勒佛下生！”

看到此七名邪教徒作困兽之斗，此三名锦衣卫却也不见半点惧色，拿起绣春刀就和眼前的教徒战成一团。

后边拿着腰刀的锦衣卫也冲了上去，迎上剩下的贼徒。

最后，此役白莲教坛主和护法皆战死，侏儒被擒，被擒拿的还有另外两个被弩箭射中的普通白莲教弟子。

锦衣卫几个小校检查了三人口内，并没有发现藏着有什么毒包。三个贼徒便被几个锦衣卫押解了下去。

锦衣卫千户沈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便要寻贾珣。

只见贾珣已经躺在菜档掩体后面，地上放着贾珣拔出刚才插在其肚子上的匕首，地上吐了一滩墨绿色的东西。

贾珣额头是全是冷汗，左手捂着腹部伤口，面如金纸。

“这匕首上有毒。”贾珣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抓住了眼前千户沈澄的手臂，说完贾珣就晕了过去。

“快，快去找大夫！”沈澄朝手下的锦衣卫小校喊道。

此时，围在远处观看的人群中有位穿着青色服装的士子看到了这一切，悄悄地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只见此人拿着一把折扇，只顾低头赶路。其实他时不时悄悄往身后一瞥，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青衣士子快步穿过几条大街小巷，连续拐过好几个街角。

青衣士子站着观察了片刻功夫，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接着又快步穿过几间小铺，然后左右看了看，进了一个巷子，七弯八拐后，来到一间卖布料的店铺，往里面走了进去。

一刻钟后。

城南某处别院的厢房里，坐着刚才的青衣士子，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文士，还有一名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

“老掌柜，出大事了。今日的任务失败了，奎木坛主战死，娄狗护法也被割了脑袋。出去的九个弟兄，除了侏儒和两个弟子被活捉，其他全部都栽了。”

“什么？！”旁边中年模样的男子惊呼出声。

此次任务不过是刺杀一名贵族府里的庶子。虽然在京城的集市里动手有点太过招摇，但是按理来说，难度不是太大。

这次作为京城分舵舵主的他，已经派出了九名精通暗杀的杀手前去执行此次任务。其中还有奎木狼坛主，一名护法，一名先锋这三名屡立战功的优秀骨干前往执行任务。

要知道每省一个白莲教分舵，一个分舵只有四名坛主。其中此名坛主还是他手下最为得力，武功也是最高的。其人是西北马匪出身，曾有一次任务一人斩获十三名营卫首级，因此获封奎木狼坛主。

哪想到在这一次暗杀任务中，不仅失败，其人居然还没逃出来，直接战死了。

老掌柜和中年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青衣士子接着说道：“今日的九位弟兄中了圈套了，今日南市里全部的南城兵马司出动了。不过大头不是这个，还出动了五队锦衣卫围杀众兄弟。”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这件任务背后居然还有锦衣卫出手？怎么如此之巧？如果是锦衣卫的话，此次失败确实能说得通。

不过这锦衣卫的出现，实在是令他们都始料未及。

坐着的中年男子出口了，“那此次任务的目标，众位兄弟完成了没有？”

损失了这么大，若这次任务没完成，那可实在是得不偿失。

只见青衣士子苦涩一笑，答道：“我在远处看不清楚，只是看到侏儒似乎刺中了那人。最后我看到目标人物中毒晕倒，我才回来报信。”

老掌柜和中年男子舵主思索了片刻。

只见坐在一旁的老掌柜看了一眼白莲教少掌柜之称的京师分舵舵主，两人缓缓点了点头。

“三个弟兄被抓，这里很有可能会暴露。今晚立刻转移此处分舵，让西安府下面各坛的接头人全部撤出去。”作为舵主的中年男子出声说道。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