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童试小三元
未正时刻。
厅上的办事员发出“快誊真”的指令,此时贾珣已经在誊抄第二篇四书文,还差一首五言排律试帖诗尚未誊录。
此时已经有少数考生已经交卷。
到了申初二刻,办事员又指示各位考生“快交卷”的指令。
厅外龙门的院子前已站了几十名交卷的考生,只听见龙门空地前鸣放三发空炮,轰隆几声过后,第一次放排的时间到,龙门打开让交卷的考生出场。
刚才在贾珣那个考试厅上晕倒在地的老童生也在人群中,双目无神,形容枯槁,行尸走肉般走出了贡院大门。
申正时辰,贾珣检查完毕答卷,交卷等待放排。
此次第一场正场,贾珣很有信心。
无独有偶,作为主考官的儿子的温仕祚,他也很有信心。他父亲作为礼部侍郎,又是前朝乙榜进士出身,今年不过才五十多岁,已高居正三品之职。还十分得嘉治帝的信任。
就连院试下面有儿子也在考科举,这也不需要避嫌。
就算有糊名,到时只需要他爹只需要一看答卷,他父亲也能辨别出他的一些笔迹。
毕竟初级考试的县试、府试和院试可没有誊录官将童生们的答卷誊写。
温仕祚摇头晃脑,目中无人,已经沉浸在日后高中秀才的情景。若是老爹再胆大一些,院案首的名头,也未必不能够取得。
哼,上次那个什么贾珣?原来就是被他看不起的两个土包子的其中之一,居然连中县案首和府试案首,主考官真是有眼无珠。温仕祚愤愤不平地想道。
而孙獓此次也对秀才的名号志在必得。
经过上次第一次县试的打击后,孙獓迅速地调整了心态,以府前十过了府试。
此次为了考秀才,上次考完府试回去后,家里的大兄把家里的一亩薄田也卖了,砸窝卖铁,凑够了十两银子,让他继续考生员。
孙獓自从七月上旬便从家里上路,从耀州一直往长安城而来,行程约二百三十多里路。坐马车需要花费铜钱二百文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此路程,孙獓一共走了十余天的时间。
此次实在不容有失,为了准备这次的童生试,他已筹画了好久。今年他已经十八岁,此次是考取秀才最有把握的一次,他才来搏一搏这个前程。
如果错过此次机会,又要等三年,况且家里实在承担不起他赶考的费用了。此次大兄把家里仅剩的一亩水田卖了十余两银子,把十两银子给了他作进京赶考的花费。
京师物价昂贵,住宿一晚便需要花费二百钱,上房包吃住的则需要三百文一晚。
孙獓在城南偏僻的地方找了一间小客栈,一天也需要八十文。
每天除了吃饭花费十文大钱,另外还需要给钱报名费,还有考试笔墨纸砚的费用,一共花了约有三两银子。
是的,上次县试终场酒后,孙獓只花了一百文钱,买了些礼物来感谢马知县。
府试给知府也是一百文钱的礼物,当时的知府脸色就有点不喜,那些门子也没有钱送,当初进门就晾了孙獓一个时辰才给他引见。
孙獓的情况为大多数寒门子弟的现状。
贾珣回到府里,迎面遇上了最近春风得意的贾蓉。他的身旁还跟着贾琏和贾蔷二人。
“哟,珣叔,这是考完院试回来了?”只见贾蓉眉开眼笑,但是看上去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旁边的穿着孔雀蓝绸衣,扎着个丸子头,摇着一把黄花梨的折骨扇贾琏也露出笑脸,说道:“珣兄弟,巧了不是,今日一起来喝一杯如何?”
旁边贾蔷也接着说道:“今日请了两个优伶来府里,珣叔要不要也来听个小曲消遣消遣?”
卧槽,新贾府三剑客。话说贾蓉不是还在服丧期吗?这没多久就乱来了。
贾珣还是不想和他们一起混搅,他们一起喝酒,你也跟上前。一起喝酒,你要喝不喝?一起玩女人,那你玩不玩?
这三个人向来也不太是什么正经人,到时怕不是要做同道中人。贾珣可不愿意。
贾珣只能不识趣地摆手道:“蓉哥儿,蔷哥儿,琏二哥,你们去罢,今日我感觉吃坏了肚子,就不去扫你们的兴致了。”
三人点了点头,便朝里面去了。
三天后贾珣如愿地从二千名童生中杀出,成了一百六十名准予考复试的童生之一。
接下来的复试,要淘汰掉剩下的八十名童生,只取八十名秀才。
这些通过了院试第一场正试的童生俱是有些真才实学了,只要再通过接下来的履试,便正式取得生员的身份。
接下来在年底岁试中,一府内所有的生员考试,在六等成绩中取得第一等的成绩,便可以作为廪生,而头一等前十名廪生则可以进京师北监或者南直隶的南监进行修学。
在明年另外一门科试中,中者即取得参加乡试资格,也就是参加来年秋闱资格。这就是乡试的准考证。
随着一声号炮响起,院试的最后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此时大厅两旁监考的办事员也比之前的要多。
因为考生仅有一次机会喝茶或出恭的机会,但是此次使用这一次权利的童生明显减少,甚至还有些童生在自己桌下准备不净壶来解决如厕的问题。
毕竟这一场考试,比之前可是一步登天,谁也不想因阴差阳错之下造成无端离席的状况。
考试持续到酉初,伴着三声号炮响起,院试便正式结束。
贾珣踏出龙门,看着欢呼解放的童生,今年属于他们的童生试,正式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等发案的日子。
但是学政提督还需要去监督其他府州的童生院试,接下来的审卷学政还会和先前正场一样,请五百里外较远的书院山长或幕友来评卷。
这些幕友评定完毕便取取中者的考卷给学政过目,再由学政选定录取人员,拆开弥封,设榜写秀才姓名。
由学政将生员名单发往各府、州、县学,录取的生员名单称“红案”。
待所有府和直隶州都考试完毕。几天后,学政会在官衙大堂召集今年新取生员举行簪花礼,之后学政则率其生员至孔庙谒圣,至学宫明伦堂谒见老师。不过这些老师不会给这些秀才们上课的。
贾珣松了一口气,今年考取秀才的考试可算是结束了,掐指算来,从县试一路到院试,整整经历了大小十场考试。
可真是累人啊。没点本事,还真的难以坚持下来。
还有些童生考到中途,心态就崩了的情况,也有出现。
坚持到后面,又取得秀才称号的童生,真真是百中取一,这仅仅是举业上的第一道大关。
接下来还有乡试,俗称“秋闱”。会试,俗称“春闱”。殿试取两榜进士及同进士出身。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考完履试的三天后,西安府录取的八十名秀才名单终于出炉。
分做四张黄纸,第一榜写前十名,第二榜写前十一名至三十名,第三榜写三十一名至五十名童生的名字,第四榜写五十一至第八十名秀才的名字。
只见虽然只是录取八十名秀才,但是看榜人数不比之前府试的人数少,居然也有几百人上千人围着观看。
“居然这么多人,杨兄,看来我们还是来早了。”贾珣苦笑着看着前面的里三层外三层看榜的热心群众。
杨子凌和陆修远在旁也连连摇头,看情况他们是挤不进去了。
“让开,让开,挡着我们家学政提督公子看榜,你担得起罪责吗?让开!”几个腰大膀圆的恶奴强硬地一把推开前面的人群。
七八个豪奴如同护卫一样,围着中央的温仕祚,护送般地往里面走去。
只见温仕祚仰着头,如闲庭信步,前面已经有几个恶奴替他开路,完全无视了拥堵的众人。
“跟上。”陆修远扯了一下贾珣。
三人会意,借着温仕祚开路的光,也从后面跟上混进了前面。
“嗯?”温仕祚又一次不淡定了。
这怎么回事?他老爹不是主考官吗?怎么院案首不是他,并且前十榜里也没有他。
之前马知县不给他县案首就算了,现在他亲爹也没给他前十。温仕祚心中愤恨,但排名的是他的老子,终究没有骂出声。
不知道温仁诚是否有意无意,将其子温仕祚的名字排在了第三十一名。
毕竟还是没有誊录员抄写的答卷,平时他儿子的字不知道看过多少,要找出自己儿子的答卷还是非常简单的。
温仕祚看了一眼前面第一榜的榜首,只见上面还是那一个名字:贾珣。
野狗肏的,他爹怎么把这贾家出身的泥腿子,还排在了榜首之位?温仕祚一口恶气憋在心头,“哼”了一声,下面的榜单也不看了,抬腿就走。
“这次想不到是他第二名。”
“这次也有高手,你们看第五名是鄠县的天才杜笃。”
旁边几个童生七口八舍地说道。
杨子凌看了眼前面的名字,笑道:“贾兄弟,这次你又是榜首,可真是令小生难以望兄台之项背啊。”
旁边的陆修远接过话题,说道:“就是,珣兄弟,每次问你都说只求中榜便够了,不敢争榜首。每次都是你第一,珣兄弟你可骗得我好苦啊。”
贾珣也不太敢相信此次还能高中院试榜首,毕竟他们贾家和温仁诚没有一点关系,只要照例中榜就够了,多少名不重要。想不通这温侍郎为什么要取他为榜首。
贾珣瞥了眼后面的榜单,这温侍郎给其子取了个不高不低的名次,看来此人还是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陆修远突然回过神来,说道:“珣兄弟,加上这次的榜首,你已经取得连中三元的成就了,这可是可喜可贺啊。”
县案首,府案首,院案首,合称科举上的小三元。不过这小三元比正经科举的连中三元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实在也不是太值得骄傲的事情。
贾珣连忙摆手道:“修远兄可是折煞愚弟了,这离正宗的连中三元还是差远了,以后别说什么连中三元的话了。”
此时,只听见旁边几人发喊道:“这位年轻的秀才相公,就是今年连中三元的榜首,大家快来看啊。”
“还真是,旁边是第三名的杨尚书家的公子哥啊。”
“咦,还有一个人是谁?”
“他你也不认识?听说和连中小三元的贾公子、杨家公子是好友,今年的院试第四的陆修远。”
“原来是他们三个。之前就县前五,府试前五也都是他们。”
几个士子你一句我一言地说道。
贾珣,杨子凌,陆修远被众人点名,便作出笑脸,向众人作揖。
蓦地,旁边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顶着一个大肚子,一把拉住了贾珣,笑眯眯地说道:“这位秀才相公,今年可有婚配?我家有一女,今年十四了,不知小公子可有属意吗?我家愿出嫁妆五万两银子。”
嚯,周围一群年轻的童生发出一阵惊呼。五万两银子,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可谓不少了。
这五万两银子堆起来,得有多高啊。
一阵羡慕妒忌等眼光朝贾珣望了过来。生怕贾珣一口答应了下来。
有些年轻的秀才在后面踮着脚,展示着身姿,多么希望这富商看上的是他们。
只见贾珣笑容和煦,说道:“阁下厚意,小生心领了。不过小生尚未打算婚娶,还请见谅。”
大腹便便的富商见贾珣如此说道,十分不舍,但是贾珣说了不打算娶妻,只能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剩下旁边榜上有名,且尚未娶妻的秀才挺直了身子,眼中闪着莹光,看着场中捉婿的富翁。
只见富商接着看了一眼杨子凌,又看了一眼陆修远,可能是看出杨家是官宦世家,便对陆修远说道:“这位小相公,刚才所说的嫁妆,同样有效,只要小相公你愿意娶我女为正妻。”
只见陆修远连忙拉着贾珣和杨子凌两人,头也不回地喊道:“足下抬爱,小子我可惜已有婚约,恕晚生不能从命。”
三人连忙一溜烟地跑了。
此时不跑,等会还有富商直接抢人回家成亲就不好办了。
富商见三人跑了,只好回头再看剩下的秀才士子。
在人群中考了院试第二的孙獓看了一眼场中,若有所思,也转头朝外边走去。
此世,十八年身世的他也该娶亲了,但是他绝不愿庸庸碌碌地作个秀才过完一辈子。
他要考进士,要娶官家女,凭借着女子家的势力,在这大夏朝立足于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