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封存于水晶中的她
卡雷尔凭借着那淡淡的紫色荧光，端详着面前这名女人的脸——本是光滑圆润的脸零零星星的有些许紫色的水晶碎片镶嵌于她的皮肉之中，憔悴的面容可以依稀地看出往日的美貌，她的头发已不如往日的柔顺，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的微笑……
虽然和他记忆里的出入很大，但卡雷尔可以确定，在他面前的正是已经失踪了多年的，神父口中还“活着”的，他的爱人……
而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对方也可以确定，她面前这位神情复杂、胡子邋遢的中年男性，是她多年不见的，自己的爱人……
在一阵死一样的沉默后，她说话了，或是说她嘶吼着：“别看我！别看我……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怪物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已经不是你曾经爱着的人了……我已经脏了……我没脸见你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她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变为了哽咽声、抽泣声，化作了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滴落到了昏暗的地面上……
卡雷尔走上前去，伸出双手，而她则是拼命的晃着自己的头，想要躲避他的双手，她摇动着自己的双臂，铁链发出沉闷、恐怖的“咔咔”声。
但是这样的抵抗并没有用，卡雷尔还是用自己长满茧的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他和她的双眼对视，他们的眼眸中倒映着对方……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怎么会回不去呢？我一直都在等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也一直爱着你，你不用自责，你没有错，神父已经被杀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想想以后我们一家去哪里享受生活好吗？”卡雷尔眼里泛着泪光，挤出一抹微笑说道，“斯布薇尔——我们的女儿，她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女孩了，和你，和你一样漂亮，成了一个美女了，你一定要看看，要看看，看看自己的女儿，看看她——看看这个被你救下的孩子现在长得，长得多漂亮，所以不要再想那些没有用的问题了好吗。”
此时，她已经泣不成声，只是频频点头。
“好了，好了，在这之前，我先把你从这该死的水晶中救出来。”卡雷尔后退一步，举起拳头，正欲向那水晶击去，却被一旁的伊尔一把抓住。
卡雷尔的内心由疑惑变为愤怒，他冲着伊尔吼道：“你这家伙干什么！快给我松开！”
而面对暴怒的卡雷尔，伊尔则是淡然的摇摇头，解释道：“现在她已经和这水晶融为一体了，你击碎了水晶，就等于你杀死了她。”
卡雷尔甩开伊尔的手：“那你说要怎么办！”
而伊尔则是又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已经没办法救她了。”
卡雷尔闻言怒目圆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喘着粗气：“你说，什么？！”
“她没救了……”
“不要！——”
“昸——”
伊尔话音未落，卡雷尔就举拳击向伊尔的面门，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芙蕾梅亚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他……
伊尔被拳头轰地身形不稳，连退几步抵到了一边的墙上，但这还是卡雷尔尽力的收力了，要不然伊尔就要再复活一次了。
而卡雷尔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向一而道歉道：“对不起，我情绪失控了。”
“理解。”伊尔吐出了一口血沫说道。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卡雷尔看向伊尔用乞求的语气说道，“要不然，我就连同这一大块水晶一起扣下来，是不是和那个法阵有关，再不行我让后面的墙壁再卸下来……”
而伊尔则是摇摇头，站直身子，从身边的墙壁上掰下了一块紫水晶，将它抛向了门外，而在这块水晶接触光的一刹那，那紫水晶便消失于空气之中了。
“这，这是……”
“这就是这个房间没有光的原因。”伊尔开口说道，而这时卡雷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除了了紫水晶本身的荧光，这个房间内并没有其他光源。
伊尔叹口气道：“她出去就会死。”
“那，我……”
“神父死了，魔力供给断了，死亡离她不远了，晶体在血液里流动，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一定不好受。”
还没等卡雷尔发话，伊尔就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毫不留情的破灭了他心里最后的希望。
“没有办法了吗？”
“再说一次，没有了。”
卡雷尔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愤怒、无助、悲痛、不解在他的心里翻腾，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悲愤地挥舞着双拳，空气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着，将拳头轰向一边的墙壁，每一下都使房间震颤，每一下都是墙壁上的水晶震落，摔在地上化作了齑粉。
卡雷尔喘着气，将滴血的拳头从墙壁上移开，而他所击之处已经被削出了一个深洞。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脱力地扶着墙壁，抽泣着：“为什么，为什么啊！这算什么，这究竟他妈的算什么啊！”
伊尔轻轻的呼出一阵鼻息，说道：“神父的药需要这水晶做粘合剂，要不然做出的药是死的，没用，所以他需要纯正的魔法师的血液结晶，这也是他的药里最关键的‘药材’。”
“什么？他可没有……”
“他隐瞒了，”伊尔叹了口气，“贤者之石将她变成这样，作为材料和阵眼，他魔法就是在以此基础上实现，调查阵眼的时候发现的。”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卡雷尔看向伊尔说道。
伊尔顿了顿说道：“觉得你们应该见一面。”
“但，这要我怎么……我怎么能接受啊！我等了那么多年，我忍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她就在我面前，我却救不了她！”卡雷尔神情激动地说道。
“……我懂。”伊尔淡淡地说道。
“你懂？你个毛头小子你懂什么……”
“……”
伊尔什么都没说，这只是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所传达的信息，很多，那深邃的双眸中，露着与他他这个年龄段少年决不会出现的决绝与惆怅，卡雷尔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少年，到底都经历过了什么。
伊尔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能让她没有痛苦地离开……你们再聊聊吧。”说着伊尔走到一边，靠在了墙壁上，双眼轻闭。
卡雷尔怎么能接受，虽然他来之前都隐隐有所察觉，但事实摆在他的面前还是令他难以接受，这就说明他前几年所谓的为了家人不过也只是个空话，到头来他没能救下自己的爱人，也间接害死了很多人，他从来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自私的罪人罢了。
“卡雷尔……你过来一下……”她对卡雷尔说道。
卡雷尔走到她身边，捧住她的脸颊，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对不起，芙蕾梅亚，对不起……”
面对卡雷尔的自责，芙蕾梅亚则是微微笑道：“你，经历了很多事吧，这几年辛苦了。”
“我……可是，我……”
“好了，哭的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芙蕾梅亚轻轻笑道，“原来都是你安慰我，现在，怎么变成我安慰你了。
别哭了，谢谢你，我遇到你，是我一生的幸福，谢谢你愿意答应我那无理的请求，谢谢你，愿意救我出来，谢谢你，愿意喜欢上我。
我真的很幸福，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真的很幸福，如果可以，真的好想看看你变老时候是什么样啊？”
“就算我老了，我也一定很帅……”卡雷尔强颜欢笑，不顾横流的眼泪……
“是啊，一定很美好。”芙蕾梅亚淡淡的说道。
“是啊，是啊……一定的……”
“你告诉斯布薇尔，我爱她……”
“我会的，我会的……”
“那就好，”芙蕾梅亚微微笑着看向卡雷尔，“最后，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你说吧。”
“你能，再吻我一次吗？”
“……”卡雷尔愣住了，眼泪就像是决堤了一样冒出，他哽咽着，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了……”
“谢谢。”芙蕾梅亚轻闭双眼，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卡雷尔也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双唇与她的重叠，曾经他们也是这样，决定相伴一生，此时他们如此告别，满心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分开，芙蕾梅亚笑了，她总是那么爱笑：“你之后要找一个比我还漂亮的老婆，不然我看不起你哦。”
“瞧你说的什么话，”卡雷尔也笑了，“天底下，只有你是最美的，曾经是，以后也是……”
“你还是那么会说话。”芙蕾梅亚说完，看向一边的伊尔，“小兄弟……可以了。”
而伊尔缓缓起身走到二人身边，说：“聊完了？”
芙蕾梅亚微微点头，说道：“嗯，聊完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伊尔瞥了一眼旁边的卡雷尔，然后点头说道：“行。”言罢，他走到后面的那个法阵处，将手放在上面，随后法阵亮起，发起了一抹白光，光线越来越强，直至铺满了整个房间，紫色的水晶和她都开始消散了。
“卡雷尔——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向前看吧，下辈子，我们还要再见……”
卡雷尔望向白光中的她，她还在微笑，她脸上的水晶已经消失了，她的脸色不再苍白了，她就和原来一样，从未变过……
白光散去，名为芙蕾梅亚·让·杜特拉的灵魂，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