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怀念那倦鸟飞走时所留下的

我总希望在那片天空上会降落一位天使，双手攥紧在胸前，紧闭双眼，长发及腰……天使的双翼在太阳的照耀下格外圣洁。

她降落的时候，狂风吹过山丘，吹过草地，吹过河流，吹过海洋，呼呼作响的风声遮掩了人间所有的嘈杂。

等她在风中睁开双眼，云卷云舒，和我对视，莞尔一笑，我会连风声也将听不到了，坠入她双眸中的蓝天碧海里，失了重般无法动弹……

而我在颠沛流离中，从没想到，这种幻想原来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也是多少人的忧伤。

这些故事，就从那个夏天讲起吧。

我是一个孤儿，在我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如果院长所知道的生日是真实的），我被一对好心夫妇领养了，他们大概60岁左右了，有一个儿子，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他年轻的生命。在我记忆中，这个年轻的儿子很是阳光帅气，各种方面都很优秀，夫妻俩也对这个儿子付出了很多心血。“和你截然相反啊，他的性格。”我的爸爸（继父）这么说。他们忍受不了自己老年的孤独，而且手下有不少积蓄，于是想领养一个孩子，来缓解这种痛苦。

我对他们的映像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他们时常聊着聊着突然沉默了，因为话题又聊到了他们的儿子。这个时候，我不敢想象，我没出现之前他们是如何压抑痛苦。于是我总在这种场合说些什么，来让他们暂时忘记痛苦。

但是，这种生活没过多久，我的爸爸，就去世了。他死去的时候才70岁，那个时候我应该刚到20岁，由于不太聪明，没有考上什么大学，在家啃着老，偶尔打打零工。

那天晚上，是仲夏的一个晚上，凉风习习，我从打零工的饭店里回到家，吃过晚饭，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爸爸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里握着遥控器，电视一闪一闪的在他脸上映出一片片光彩。我轻轻走过去，想叫醒他，让他到床上去睡。

可是，我叫了好久的爸爸，也许叫了一整夜，他也没醒过来。

妈妈没有哭，一句话都没说，只操劳着，偶尔叹一口气，发很久的呆。

很快，爸爸去世的消息传了出去，几位我从未见过的亲戚来到了我们家，和妈妈交谈着，有几位看了我爸爸的遗体，他们趴在棺材的旁边，哀叹着命运或爸爸去世得太早之类的话。偶尔几位会和我说几句，但大部分人都把我仿佛视为外人。

在哭灵堂的时候，大家对于要不要我去哭的事情，商讨了有一会。

在此期间，我一句话没说，只是不断地喝水。

最后决定让我去了，我在那么多目光的注视下，很是紧张。想多哭一哭，却感觉是那么不真实，又找不到那些让我落泪的画面。我害怕我哭不出来。

但是当我看到棺材里那瘦削的脸时，眼泪自己就出来了。

“好孩子……”妈妈在后面摸着我的头说。

过了那么几天，父亲下了葬，母亲仍旧和之前一样做着饭，洗着衣服，但更多时间是在看着某个地方发呆。

我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我找了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爸爸留下不少资产，养活我和妈妈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再过十几年给我的继母养老送终——发展。因为我和妈妈很快便没什么话说，她看着和我同龄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心思。

或许是想和热闹的大家庭一起，或许是想念亲人了，亦或是想在亲人旁边善终，有一天晚上，灯光昏暗，她把我叫到身边。

“孩子，我把爸爸剩下的一半财产给你了，剩下的一半我自己留着了。你爸爸的遗嘱是全部留给你和我。你现在这个年纪，是时候出去看看了。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的话，再回来找我吧。”

从那以后，妈妈就搬到了她妹妹家，而我，按照妈妈的话，开始了一场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目的地的旅行。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总会有那位天使的幻想出现在脑海里。

离开空无一人的家时，一只鸟从树上飞向了天空，留下了一根羽毛和这个安静的房子。

飞往远方。

对暂筑的巢，没有一丝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