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寒冬悠悠,回南的乌鸟
12月寒潮汹涌来袭,窗外少了鸟叫声。偶尔的突兀的鸟鸣常常伴着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出现。如果你相信岁月悠悠,你就会发现原来四季的鸟叫并不相同。
下午第二节课,文科班统一上自习。
13班班长敲了讲台桌板高呼声说:“现在要派8个同学,去图书馆搬新资料。有谁主动请战吗?”
教室一片“咦——”嘘嘘声。
大冬天的,大家除了去饭堂吃饭一般连教室门都懒得出去,更别提去做苦力了。
某个男同学说:“叫王春苋去!胖人比我们这些瘦子力气大!”
讲台底下一片嬉笑声。王春苋低着头,默默攥紧了手中的黑笔。
季竹潇打抱不平:“凭什么叫一个女生去啊?你们男生干什么吃的!”
“季竹潇,你有空跟我们嚷嚷,不如你去?”
“凭什么我去?我没有空!”季竹潇还准备东西出逃自习课,去学校假山畔约会呢。
“我去吧。”王春苋放下了手里的黑笔站了起来。
“春苋!别惯着他!”季竹潇喊了王春苋。
王春苋没有理会依旧出了教室和其他7个男生去图书馆搬书去了。
教室恢复安静后,季竹潇警觉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约会的对象齐天朗已然成功出了教室。她扯起书桌挂钩上的书包带准备出逃。
季竹泽刚转去11班不久,为了更快融入班级体他主动请缨去图书馆搬新资料书。
王春苋抱着沉重卷子下楼梯,卷子叠起高高一打,已然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手腕被压的生疼。一个使不上劲她抱着的卷子随之散落一地。
搬最后一轮的时候,季竹泽抱着一小打教材配套卷走下图书馆的楼梯。看见楼梯角一个女同学蹲在地上整理散落的卷子。
季竹泽把自己的资料先放在一旁,蹲下身子帮忙捡起试卷。
王春苋:“谢谢。”
季竹泽把捡起的卷子叠好说:“不用谢,你们班怎么让一个女孩子来搬资料啊。你一次搬太多了很容易摔的,你们班人呢?”
王春苋:“没事,我……我的力气还挺大的。”
季竹泽先是抬头望了望四周,然后转头看向王春苋说:“我帮你搬一些吧,你几班的?”
……
季竹泽帮王春苋把一部分的试卷搬到13班门口放下,本来想看一看季竹潇在干嘛的。却发现自家姐姐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季竹泽小声嘟嚷:“又逃课?”他拿出手机,镜头落在季竹潇的位置上拍了张照片。
季竹泽去洗手间洗完手,出门迎面撞上了没有穿校服的季竹潇。
季竹泽上下一扫:“姐?你这穿的什么啊?咋啦?你要请假回家啊。”毕竟季竹潇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也不太像是个偷摸出去逃课的样子。
季竹潇情绪低沉,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随后放声大哭。
“怎么了?”季竹泽走近寻问。
“呜呜呜——我失恋了——”季竹潇抱着季竹泽哭咽。
“什么?失恋?我没听错吧?姐,爸昨天和我说你不能早恋。”
“什么啊!我都这样了,你不安慰我的还说风凉话,呜呜呜——”季竹潇沾湿的睫毛,泪珠滚滚而下。
“哎!前面两个男生女生!你们干嘛呢!!这是学校!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教导处主任怒火中烧跑来指着季竹泽,季竹潇。
季竹潇松开了季竹泽,她茫然地看着主任吸了吸鼻子,用手擦了擦。
“还逃课!!还打扮成这样!刚刚周一大会就和你们明令禁止过:不要早恋!被发现一律大过!你们还敢在我眼皮底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们想干什么!啊?还知道你们是来上学的吗?!”
季竹泽上前去解释:“主任,我们不是早恋,您先听一下我们的名字,我叫季竹泽她叫……”
“你们叫什么名字都不好使!立刻马上给我叫家长!”
季竹潇拉住季竹泽,示意他别说话了。
季竹潇:“早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早恋了?还动不动就大过,我做什么了你就记大过!男生女生抱在一起就是早恋啦?狭隘!”
教导处主任窝着的火更加熊熊燃起:“你……你!还顶嘴,不得了了,你哪个班的?!现在立刻给我把家长叫来!!”
教导处办公室门外,季竹潇季竹泽站成一排。
季竹潇:“你给妈打电话,我给爸打电话。死老头他不是要叫家长吗?那就让他看看我们家的和和美美的四口人。”
季竹潇实在生气,本来就烦,那主任一上来给自己乱扣帽子。他如果只是说她逃课她也认了,但是什么早恋!自己都没恋呢!竟然要叫家长,那就看谁比谁难堪喽。
季竹泽:“真要叫爸妈来啊?那到时候你自己跟爸妈解释你怎么穿成这样。”
“解释就解释!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爸妈要问起我就说我说姑姑想我了,我准备换个美美的换个衣服请假去看姑姑和刚出生小宝宝而已啦。”
季竹泽无奈:“小姑宝宝长大要是知道他是你的万能挡箭牌,估计得向你收费。”
“说不定到时候宝宝上了学跟我一样调皮捣蛋,说不定还要我做他的挡箭牌呢!”
教导主任:“还嘀嘀咕咕,吵什么呢!家长叫来了吗?到时候把你们这一肚子的说不完的话,当着家长的面再说一遍!”
季竹潇低着头嘴型念念有词,无声地咒骂教导主任。
周梦溪,季市夫妇接到电话赶来学校。
学校楼道季市看见自己前面的人尤其眼熟,一看发现是正自己爱人周梦溪。
季市拉着周梦溪:“老婆?潇潇也叫你也来了?她这回又是闯啥祸了都敢被你喊来了。”
“季市,你怎么也来这?是竹泽让我来的啊,季竹潇让你来的?”
季市不明所以愣愣地点了点头。
周梦溪:“完了完了,完犊子了,这祸事是恐怕不小呀。”
教导处办公室内季竹潇和季竹泽看着周梦溪季市走了进来,不约而同齐齐地把头低到可能最低的弧度。
周梦溪狠狠的挖了他们两眼,和季市两人走到办公桌前面。
周梦溪:“您好,老师。这俩孩子犯啥错了?”
教导主任看见他们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周梦溪两人请到沙发上。
教导主任:“你们是孩子的家长吧,有个非常严峻的情况要跟你们说一下。”
季市和周梦溪对视看了两眼,纷纷开口:“好,您说,孩子们怎么了?”
“就是不知道你们家长最近有没有注意到,孩子的一些异常情况。”
周梦溪和季氏又再次对上眼,面面相觑。
“异常情况”周梦溪寻思这两人凑在一块能是干嘛去了,总不能把学校的点着了吧。小学那会儿季竹潇就因为去实验室玩捉迷藏,撞坏了实验器材,赔了好一大笔。现在周梦溪还印象深刻。
周梦溪:“异常情况没发现,要不您直接说吧,要赔多少钱?”
教导主任疑惑:“赔钱?”
周梦溪:“对呀?孩子是损坏什么公物了吗?这估计要赔多少啊?”
“不是,是他们有早恋的倾向!被我发现他们公然逃课,两人刚才在厕所门口搂搂抱抱。”
“早恋?”季氏周梦溪异口同声。
季氏:“老师冒昧的问一下,您是说这两个孩子他们俩逃课了是吗?”
“逃课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他们不仅逃课还早恋……”教导处主任,拍了拍大腿痛惜不忍说下去。
“您是说他们两个,早恋吗?”周梦溪掰分开两个手指分别指着季竹泽,季竹潇两个人。
“对啊。”
“不是,您搞错了吧,他们是亲兄妹。这我俩孩子。季竹泽,季竹潇。”
教导处主任回头看着季竹泽,季竹潇指了指:“他们,兄妹?”
季市搂上周梦溪的肩膀肯定地点头:“对啊,这是我老婆,他俩是我们孩子。我们是一家人。”
……
公园的秋千上,季竹潇余姚姚一左一右坐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早恋哈哈哈,那当时教导主任有没有被你们气到吐血啊。太好笑了。”余姚姚笑的简直喘不上气。
季竹潇捧着奶茶杯冷哼:“哼,也不是我们故意要骗他的,要怪就怪他自己在季竹泽说:你要不要听一下我们的名字的时候。他说你们的名字重要吗?你们跟秦始皇一个名都得给我找家长来!”
余姚姚:“哈哈鹅鹅鹅鹅哈哈哈,我都替教导主任尴尬。”
季竹潇:“要我说他就要为他的狭隘付出代价,凭什么一男一女抱在一块就一定是早恋啊,不还有革命友情和革命亲情呢。”
余姚姚喝了一口奶茶,一边嚼着嘴巴里的珍珠说:“所以你的约会怎么样了?”
季竹潇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口气把奶茶吸到了底。站起身把奶茶杯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约会?我去约会了吗,我不过就是遇见了一只狗,然后被咬了一口!想起来就气,不行,太生气了,我明天去学校,齐天朗他死定!”
余姚姚:“看来,你是幡然醒悟了。”
“姚姚,还是你有先见之明!那齐天朗真不是个东西!他还说我,说我不配喜欢他?说喜欢他的人从校门口排到饭堂,问我有什么优势值得他喜欢!笑死!什么人啊,我呸!我就是瞎了狗了眼了,才会看上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嘛。我还想问他有什么优势值得我喜欢呢,成绩臭,人品还烂!”
季竹潇机动轩昂说着说着,她眼眶还是红了些许。
余姚姚看季竹潇这模样,估摸着她应该不只是幡然醒悟了,可以说是心扉痛彻了。当然了,季竹潇这个人再难过的事情一觉醒来,她还是她的向日葵。
余姚姚脚蹬的地面使秋千摇晃。
余姚姚问季竹潇说:“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不知道!我都不喜欢了,你才问。我现在只有满腔的恨,满肚的怨!!明天我就去举报齐天朗一个月逃了5次课!我就逃了一次。”
……
大课间季竹潇溜到了办公室,看见自己班主任周冰然过来立马板正乐呵呵地打招呼。
周冰然把水杯和教案放到了桌子上,疑惑的看着她。
周冰然:“季竹潇,你找我?我还没有找你问逃课的事情呢,你倒自投罗网了。”
季竹潇:“不是!老师我要举报齐天朗他一个月逃了五次课!五次,整整五次!”
“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要说的是你逃课那事怎么处理?”
“我……主要是您要能处理齐天朗,我悉听尊便,任您处置!!”
“这样吧,你们俩班会一起做个检讨,和同学们讲一讲怎么逃课的,逃课去哪里。”
“我不!能不能换一个啊。”
周冰然:“可以,念你是初犯,如果你这次期末考班进步十名,我不就不罚你了。”
“那齐天朗?”
“他当然要罚!五次那可是个惯犯!”
季竹潇捂住嘴乐呵:“好好,老师您可要严惩!”
周冰然睥眉:“还在这里干嘛?复习去啊,十名,少一名你还是要罚的!”
季竹潇拿出五星红旗下宣誓的气势说:“好,我保证进步十名!”
信誓旦旦,一番豪言壮志后的季竹潇把头埋在桌面上,用一张38的数学卷子盖住了自己的头,愁眉不展,苦脸巴巴的。
她嘴巴里嘟嚷:“要不,我还是去写检讨书吧,进步10名好像难度更大……”
齐天朗一只手搂着一个篮球气势汹汹跑来掀开了季竹潇头上的卷子。
齐天朗:“季竹潇,你敢举报我?”
“是啊,怎么了。你有事吗?”季竹潇试图把卷子从齐天朗手里强回来。
齐天朗把卷子高高扬起,摊开看到上面的成绩大声无情的嘲笑:“38?你这是给合格分打的四折优惠吗。”
季竹潇扯回卷子:“你还好意思笑我?说得好像你多高似的!我劝你现在给我滚!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势不两立!!”
余姚姚来找季竹潇玩,看见她和齐天朗吵在一起了,连忙进到13班里来,走到季竹潇座位边上。
齐天朗看见自己初中的同班同学余姚姚还挺惊讶:“余姚姚?你来找我啊?”
余姚姚:“谁要找你,我来找潇潇的。”
齐天朗松了口气:“黄思敏那事情你不会记恨我吧?”
余姚姚:“黄思敏?”
齐天朗:“之前黄思敏一直缠着我,然后我就骗她说我喜欢的是你,叫她别来烦我了,没想到这话一出还真挺管用。”
余姚姚脸色瞬变,她今天总算知道为什么黄思敏会莫名其妙的排挤自己了。原来是怎么回事。
余姚姚看着季竹潇说:“潇潇,你之前不是想打他吗,现在还想吗?”
最终齐天朗不敌众怒,被季竹潇余姚姚合伙成功抢了他手里的篮球。季竹潇带着“悲愤与气怨”用一个大剪子深深扎了下去!篮球就此告别人世。
从那天以后齐天朗看见季竹潇和余姚姚两人,抄小道就跑!
一改往日,在书皮里藏漫画的季竹潇上课倒是认真了许多,周冰然批到她作业的时候,总会给季竹潇卷子盖上一个“真厉害宝贝,继续加油!”的鼓励章。
家里那边,周梦溪最近一看见季竹潇就烦,一到吃晚饭就阴阳怪气地往季竹泽碗里夹鸡腿说:“儿子,这是给你的,鸡腿只能乖孩子吃啊。”
季竹潇总会不服气的“切——”一声。
季竹潇不服怎么每次自己闯祸,季竹泽倒成受益者了?
……
顾垚放学回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发现自己家一片杂乱,还有莫名其妙的礼品摆放在桌子上。他从初中就搬来和他爷爷在老院子住了几年,平时就他们两个人而已。
顾垚把菜放下,向屋里喊:“爷?爷?你在家吗?爷?”
顾垚推开了他爷爷房间门口,发现房间并没有一个人。
顾垚出了院子在附近的小卖部,商铺都问了个遍也没有人看到他爷。她电话也一直在打,就是没人接。
在六神无主之时,余姚姚电话打了进来。
余姚姚:“顾垚,我拿错你作业回家了,我帮你写了吧。喂?你在听吗?”
顾垚拿着手机神情恍惚,东张西望。
过了半响,他回过神来才说:“我在外面找我爷,他眼睛不好使,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路,现在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他人,我怕他出事。”
余姚姚紧张地合上练习册,换了只手接听电话:“这样,我现在去你家一起找找看,你别着急。”
余姚姚从衣架随便拎出一件外套穿上就到顾垚家附近找人了。
余姚姚和顾垚在大街来回穿梭,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他爷爷。
顾垚问了所有凡是能问的街坊邻居,左邻右舍。没一个今天看见过他爷爷的。
顾垚家院子门口,两人碰头。
余姚姚出门着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秋风外套。外套拉链拉到最上边,还是抵不过冬天刺骨的寒风。她鼻头通红,暴露在寒风的脸颊僵硬疼痛。
余姚姚身子微颤:“要不,我们报警吧?”
顾垚:“好。”
寒冷的大风中,有枯黄的树叶飘在空中,瑟瑟打转然后落下。
顾垚拿出手机报警。
顾垚余光瞥见昏黄的灯光下,走来一人。正是他四处寻找的爷爷。
顾垚火急火燎的冲上前:“你去哪里了?找你找了半天!电话也不接。干嘛去了?”
顾垚爷爷弯驼的身子,在暗沉的路灯下像一只在行走沙漠里静默迂回的骆驼。面对顾垚的责问他先是不知所措,向后脑勺秃秃的白发上挠了挠。
顾爷爷:“你班主任来家访了,我出门送了送他,想着你最近学习辛苦,去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馄饨店买了碗馄饨回来给你吃。这路太黑看不清,走错了路才发现自己忘带手机了。”
寒冷的空气一时陷入静寂,只留下人说话时吐出来的水光雾气。
顾垚鼻头的酸胀了一阵,他伸手接过他爷爷手里用白色塑料袋装着的馄饨。
顾垚:“好了,以后你出门记得带手机。我们回家吧。”
顾垚爷爷注意道顾垚身后的余姚姚,歪着头去看她。
顾爷爷慈祥的笑着:“这姑娘?谁呀?”
余姚姚走到了顾爷爷跟前,理了理自己在大风中吹乱的刘海:“爷爷,我是顾垚的朋友。”
顾爷爷顿时乐开的花,不敢相信的问:“朋友?好啊好啊,我们啊垚都能交到朋友啦!”
余姚姚:“爷爷,在学校里,顾垚朋友可多了。”
顾爷爷笑起来,他脸上的皱纹紧促地皱在了一块,昏黄的灯光下照着它的脸旁更加黄肿暗沉,不过他浓重慈蔼的笑意掩盖这一份暗沉。
顾爷爷笑着摆了摆手:“你不会是逗我老人家的吧?我们阿垚这混小子能交到朋友?”
余姚姚语气诚恳坚定:“真的!我不骗您。”
寒风中余姚姚说话时吐出了一团水雾,她脸庞圈拱起蒙蒙一片。加上她说的话,现在整个人冒了一团傻气。
【天蓝日志】
岁月悠悠,我没有真的去细问季竹潇那天到底和齐天朗说了些什么,也没有真的去问寒风中,顾垚曾经无助的打了多少个未接通电话。也许真是岁月悠悠,那些浮起的褶皱会在日夜中捋平。捋平到,甚至有一天你会忘记它的起伏。
——余姚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