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医生和厨师一样伟大
在芬兰,国会议员不会比厨房的阿姨更了不起。大家各司其职,各有所长。这正是“职业无贵贱,行行出状元”的开端,也是人人相互尊重的起点!
每年的三月天,让北欧的人们不自觉多了几分欢欣鼓舞。眼见日照时间逐日增长,代表即将与漫漫严冬挥别。人们随着天际日趋明朗、夏令时间开始调整,亮眼瑰丽的蓝天日光逐渐现身,而真心向往着晴天艳阳的到来。
一个三月天的大清早,我来到了赫尔辛基市芬兰湾旁的哈卡岬(Hakaniemi)区一栋古色古香的百年建筑里,参加一场芬兰国家教育委员会(The Finnish National Board of Education)所举办的国际研讨会议。
一位日本教授在回廊上看到我,跑来说要问我一件事,然后吞吞吐吐、语重心长地问:“为什么在芬兰最受敬重的职业是老师呢?”随后她很客气地又问:“怎么不是医生,或是律师呢?”
接着她说:“知道吗?在日本……”她还没说完,我就接上说:“是医生和律师。”她既困惑又腼腆地点了点头。
这个亚洲社会有点习以为常的问题,到了芬兰,或许真该改为:谁说一定是医生和律师?
有时我以为,医生固然伟大,但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职业,像是不同的螺丝钉,组成这个社会,每颗都一样重要。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北欧住了六年,还是因为在不同国家待过,我心底那股声音,总是强烈地呐喊着。
记得有一回,我在芬兰的国会大厦和一位资深的教育委员会参事餐叙,她谈起芬兰社会对“人”的尊重,以及“平等”的真义。这位走过将近一甲子,看着芬兰从沧桑到发展的资深专业行政官员,指着大厅里熙来攘往的人潮,真诚地对我说:“在这里,国会议员也不会比厨房的阿姨更了不起。议员或部会首长,只不过是有不同领域的专长罢了。大家各司其职,各有所长,相互尊重。”
希望能做到“相互尊重”的这种想法,在芬兰与北欧各国可说是如出一辙。北欧社会一直相当重视“平等”,就芬兰整体社会价值观来说,无论是从事哪一种职业,只要将自身的工作做好,就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孩子半大不小时,每隔三四个月,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请人来家里帮忙大清理。这些专业的清洁人员一行两人,两个小时内就能清扫得焕然一新,我和女儿都觉得他们实在太棒了,比我这个“主妇”能干许多!
以芬兰的工资水平,相较于我写稿、写书所能赚到的钱,可真是远远比不上他们。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做到了我不很擅长、无法花费心思的事,对我和家人的生活,在必要之时提供了最直接的协助。两位女儿也对他们竖起大姆指,打从心底佩服。他们赢得了专业上的地位与肯定,不论他们的出身背景,不论他们的教育程度。
只要做得好,就得到应有的报酬与肯定,这不正是“职业无贵贱,行行出状元”的开端,也是人人相互尊重的起点!
我不时会想起芬兰专栏作家海莫能(Pekka Himanen)于英国《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上所写的一篇文章,其中记录了一段芬兰前任总理,后来当了总统的乌尔霍·卡勒瓦·吉科宁(Urho Kaleva Kekkonen)与一位清洁妇人(海莫能之母)的对话:
一晚,清洁妇人正在打扫总理的办公室,总理突然回来了,让妇人一时慌张起来,但总理却说:“很抱歉,我打扰你的工作了。”
总理又继续说:“芬兰能有今天的成就,正是因为有像你这样愿意全心投入、奉献于工作和家庭的人。”
他如此平等地对待这位妇人,让她长期以来的梦想得以实现:“我身为人的尊严,就是希望能够获得别人平等的对待。”
或许,亚洲的父母与社会观念里,总是希望孩子们将来能从事很有“钱途”的工作,或当个稳定的白领,工作不要太辛苦,因此父母会先设想哪个职业是“铁饭碗”,哪个行业有前景、有社会地位等,为孩子勾勒一个看起来美好的未来,但却没有真正静下心来去了解:孩子的兴趣何在?孩子的性格与学习过程适不适合这些职场选项?甚至孩子是不是真心喜欢这份职业?
有一次我在芬兰中部的一个小镇上,参加完音乐比赛,和一群家长、朋友与身兼老师的芬兰音乐家共进晚餐。边吃边聊之间,我问了在座的五位芬兰人,为什么当初会选择念音乐,或是当老师。
他们听了一起侧头看我,又互相望了望,看来我似乎又问了一个他们不视为问题的“蠢问题”。我补充说:“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吗?还是父母帮忙选择的?”
五位芬兰朋友,这时竟信心十足且异口同声地说:“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当然,芬兰的社会福利制度相当完善,只要任何人完成缴税义务,日后都可依据自己过去的工作年资领取退休金,并享有国家医疗和社会安全照顾。因此,庙堂之上和清洁打扫的人,皆是纳税义务人,实在没必要在职业地位上一较高下。
当社会上多数人都能安定地工作,放心地纳税,安心地退休,那么到底要从事哪种职业,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成长中的学生对未来志向的选择,也就比较能依照自己真正的兴趣去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