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场骗局

“他赔了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应该很多。”

这印证了我的猜想，很多。但是怎么会去借钱？最多把家产都赔光了。

“他结婚的时候就赔了，找我借钱还要做，死活不让我告诉你，我觉得这不是办法，必须得告诉你，让你管着他。”

“结婚的时候就赔了？”

我又一次懵了，我无法思考。

“你自己过来问他吧，他在楼顶，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她的语气坚决而冷漠，我因为田雨加班而彻夜难安，她却轻飘飘说出在楼顶没事这样的话。

而我顾不上思考了，我到了他们家楼下，乘电梯去楼顶。楼顶真高啊，白天的时候站在楼顶，能看到天空那么远，而此时的夜空因为黑暗却离得那么近，就像一层棉被，盖在这栋楼上。我找了一圈，不见人影。我又害怕，又担心，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已经12点了。

电话通了，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而悲伤却加剧了。

“你在哪儿？”我毫不掩饰已经知道出事了。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他还在演戏。

“我在楼顶。”

“……你知道了？”沉默了几秒，他难以启齿，最终痛苦地开了口。

“你在哪儿？”我知道这是事实了，可我不知道真相。而不管怎样，我要先找到他。

“我去楼顶找你，我在楼梯这里。”

我们在楼梯间相遇了。

谈恋爱的时候，每次约会我都翘首以盼，满心欢喜与他见面，结婚后每日举案齐眉，偶尔厌倦或争吵。没有哪一次的见面是今天这样的，苦涩的，悲伤的。

“你赔了多少钱？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从何问起。

“结婚前两年，赔了很多，不过这几年我已经还了一半了。”他急于解释。

“结婚的时候？你那会儿负债百万？”我惊讶不已。

“就是刚结婚那年。我已经还了一半了。”他重复着他想跟我强调的话。他的样子十分窘迫，我从没见过，我心中不免一阵心疼。可是这心疼很快被我突然的醒悟给掩盖住了。

“所以说这六年我们家一直是负债的？”我一直沉浸在赔钱的悲伤中，竟然耗费了这么久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对。”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我崩溃大哭。黑夜里人们都睡了，楼顶十分安静，只听到我沙哑的哭声。

“我借了很多贷款，都到期了，所以跟爸妈他们借点才能继续挣钱。”他看到我这样，很慌乱，急忙说出这样的话，以为让我好受一些。

我只是哭，我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擦干眼泪，跟着他一起去田云那里。

“你们能借多少钱？”我没了力气，声音十分微弱。

“哪有钱，刚刚还过房贷。除了这，我还要养一大家人，孩子也该交学费了。”田云一边说，一边乱转。

我对着墙，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这时，他二姐田雪从屋里出来了。田雪身体不好，经常请假，也没多少工资。

她走到我面前，想要安慰我。

他爸爸问田雨：“你到底要还多少钱？”

他说了很多条目，而我一个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家里存款也有个几十万，而如今，竟是负债百万。

他说完，他爸深深叹了一口气，田云说：“你不知道吗？”

她这句话说完，我又一次崩溃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从没告诉我！”我哭起来，我的整个人都颤抖了。

“别哭，别再哭坏身体。”我知道他二姐是一片好心，可是她的安慰太无力了。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他爸和田云答应了先借一些把紧要的还掉。田雨承诺去找个工作。

我们一起回到家，他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我脱掉外套，走进卧室。他们又说了些话，我没听清，而那也不是我关心的了。

一整夜，我没有睡着，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一直在想我负债百万，一直在想要到期的贷款还没有着落。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悲痛欲绝。

第二天早上，我强忍着给孩子收拾好，送去了幼儿园。回来后我就坐在沙发上，我的眼泪不自觉流下来。我要怎么还这么多钱？我要怎么养活我的孩子？这暗无天日的日子要怎么过得下去？

这么想着，他爸妈来了，先安慰了我几句，然后说马上着急还的款已经借好了，等别人打完款就给我们。然后去里屋，教训了田雨一顿，让他马上出去工作，再也不要碰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了。头天晚上，田雨还在执拗地跟我说，他喜欢做这个，他也适合做这个。如今，他答应了他父母的要求。听着他一声声接连不断的“嗯嗯”声回应着他爸妈，我并没有看到希望，我只感受到他的绝望，而这又增加了我的愤怒和悲伤。

过了一会儿，田云也来了。把他骂了一顿。“全家人跟着你一起负债！如果我是小可，我立马就跟你离婚。你想过孩子吗？你要只有自己，还不如死了。你也只有借钱的时候才会想到我！”也许她这样说完解了以往姐弟反目成仇的气，她拿出一张纸，让田雨写下欠条。“我帮你借了二十万，你给我打个欠条。”田雨写好给她了。她转而走到我身边，说要给我转点生活费。我没有收。

“你该吃吃，该喝喝，我明天也去找个活干，去挣钱。你工作轻松，就顾着孩子。”婆婆过来跟我说。她义正严辞的，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感受到她对儿子的管教，好让我心里舒坦，而更心安理得地好好吃好好睡。

我一言不发。

他们走了。吵闹的声音消失了，屋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悲伤充满了整个屋子。我不断回响着田雨说的话，和刚才借款时发生的一切，我的愤怒达到了极点，我冲向田雨，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你骗了我六年！六年！你说过不能欺骗对方，我这么相信你！我从没有查过你手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从不怀疑。而你呢，你背着我借钱、贷款，把我的工资也都挪走！我每次问你，你都说是用来挣钱，你有过一句真话吗？六年啊！”

他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我想起了什么，冲向客厅，我站在我们的婚纱照前，一直盯着看。照片里的我穿着红色的裙子，带着王冠，笑得很开心，他看着我，仿佛我是他的公主。我把照片取下，太高了，他看到过来帮我，然后问：“你要做什么？”

我不吭声，把照片放到地板上，然后转身回到屋里打开装工具的抽屉，拿出一把剪刀走出来。我举起剪刀对着照片上我们两个的中央，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一刀扎了下去。看到这一幕，他跑过来拉我，心酸地看着我说：“不要……”我抬头瞪着他说：“你离我远点！”我的声音恨极了，他吓得缩回了手。我疯了似的把照片扯烂，先扯烂我自己，然后是他。全都扯烂后，我把它们都扔进了垃圾桶。

田雨怔怔地看着我，不知所措。而我，连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他。

我回到房间，我准备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