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戒不掉的习惯

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缓缓地陷入睡眠的沼泽。

然而而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他时刻都在担惊受怕。

“吱呀——”这听了无数次的，代表着死亡、诀别来临的声响，总会在夜间准时响起。

男人、刀、周祈、血……

湿润粘稠的无力感在他身体里卷袭，他抱着女孩儿的尸体，心脏一阵又一阵地绞痛。

那些关键的人和物品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诱使她去开门，去经历各种偏离原有轨道的死亡……

“起来了，懒猫。”

脸颊被人轻轻拍了拍，思绪猛地被打断。沉粥的心跳瞬间跳到了咽喉。

他睁开眼，神色明显疲倦，眼里蕴着淡淡戾气。

周祈担忧地抬起手，用拇指指腹将他轻蹙的眉心抚平。她低声问：“做噩梦了吗？”

她俯身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指尖温热，像羽毛似的轻轻掠过他皮肤。

沉粥呼吸一滞，攥住她清瘦手腕，从床上缓慢翻身坐起。

——她的脉搏有节奏地跳动。

这一切都不是幻梦，而是真实的现世。

沉粥堪堪松了口气，眉目间的戾气迅速消失殆尽。他身子往后一仰，双手自然搭在身侧，垂着眼睛看她。

她今天穿的是那件白色吊带棉裙，乌黑的长发撒落在肩头，两根肩带松垮垮地挂在白皙的肩上，质感柔软轻盈。

两截锁骨凹陷，纤长的脖颈上戴了根极细的银色项链，在光影中泛着漂亮的光。

沉粥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嗯？”周祈见他这样，长腿一伸，直接坐他身上。她伸手揉捏着他的脸，问他：“怎么不说话？”

她总是这样，喜欢捏他的脸、揉他的脑袋——这是一个名为周祈的人类，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戒不掉的习惯。

沉粥喉结滚了滚，伸出手掌把她翘起的一撮头发压平，浅笑道：“做噩梦。饿了。”

他只是一只尚且修炼成形的普通的猫妖，灵力低微这点暂且不论，甚至他还改变不了猫的天性——少吃多餐、白天睡觉晚上精力充沛。

周祈轻笑一声，又伸手揉他脑袋。

她将他柔软的乌发揉得乱七八糟又缓慢整理好，这才满意地翻身下床，往客厅的冰箱走去：“你先去刷牙吧，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点吃的。”

确认她走远后，沉粥垂眼飞速地扫了眼自己的大腿根部——她刚刚坐的地方。

他喉咙发紧，耳根滚烫，有些不太自然轻咳了两声。

屋外，周祈发现午餐后放冰箱剩下的一小部分饭菜俨然不知何时被沉粥偷吃掉，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拿出一袋新鲜的鸡胸肉与猪肉，转身去了厨房。

沉粥摸出手机一看时间：10月2号下午16:37。

他起身将窗帘拉开，大片的阳光瞬间倾泻而来，将房间的黑暗全然驱散。树叶的影子透过纱窗，在他身上轻微摇曳。

沉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趿着拖鞋朝浴室走去。

他来到这个家之后，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双份。马克杯、牙膏牙刷、毛巾、拖鞋全和周祈一个款式，只是简单地换了个颜色。

沉粥垂眸，慢条斯理地挤出一小截牙膏。甜的。

“既然你是妖怪，那世上也有神明咯？”沉粥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周祈面前显露人形时，她非但不意外，反倒还问东问西，决定豢养妖怪。

面对她的好奇，他有些手无足措，只是简单地点头应着：“嗯。”

“那这么说的话，”周祈眼睛一转，忽而压低声音尖问道，“这个世界也有鬼咯？”

她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沉粥笑了笑，言简意赅：“对。”

“啊……”女孩儿面上的表情明显变得惊恐了起来，“那岂不是……”

沉粥感觉好笑——自己竟摊上一个不怕妖怪但却怕鬼的人类。

他低声解释：“一般人只要不做亏心事或是天生病弱命理不好，很少会有鬼主动找上门的。”

周祈瞬间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叹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些时光漫长，恍若夏天永远晴朗。

沉粥吐掉嘴里的白色泡沫，默默抿了口水。

*

“粥粥？”周祈等了半天见人还没出来，只好亲自进来喊。她有些不耐烦地屈指敲了敲浴室的门，小声嘟囔道，“怎么这么慢，出来吃饭了。”

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门没锁。”

周祈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了笑，果断拧开门把手。

沉粥正好弯腰拢了把水洗脸，起身侧头望来时，鬓边的湿发支棱着往下滴水，高挺的影子落到她身上。

方形的阳光在他乌黑的头发上笼了层轻盈缥缈的金纱，那本就明亮的眼眸，在光照之下呈现出了更好看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