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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们爱的荔枝

有一年“520”收到一袋新荔枝,装在红色塑胶袋里。我还发了朋友圈,说了一句,实惠。

5月就是最新的荔枝到来的月份吧。看到卖菜群上架了荔枝,下单,收到的那天正是“520”,纯属巧合;送菜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可能卖菜的人自己也不能够确定。

已是傍晚,只好放入雪柜,隔了一夜,鲜红色都变了黑色,吃起来像是一颗一颗冰碴子,一定是雪柜的温度调得太低了。

我只知道香蕉不可以放入雪柜,不知道荔枝也是不可以放的。不是这里长大的人,就是会把糖水当午饭,也会将荔枝雪藏。后来想想,若是荔枝可以这么冷链运输,也就不存在“一骑红尘妃子笑”了,古代也是有冰的,古代人那么有智慧。

我也不知道荔枝有那么多的种类,仙进奉、糯米糍、白糖罂、玉荷包……差距只几天,就要吃不同名字的荔枝,这个南方(岭南)的人才精通,我是江南的人,岭南跟江南其实不是一个地方。

刚刚来到南方的时候,去过一次惠州,也爬了一下罗浮山,之前我对惠州的所有认识只是苏东坡被贬去的地方,可能也是他一天吃了三百粒荔枝,“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地方。

第一眼,惠州好像好像常州啊,我都有了错觉。常州是苏东坡的终老地,他的最后时光是在常州度过的,吃多了冷饮,又吃多了黄芪,六十四岁,还很年轻吧。五年之前,最爱他的那个妾,王朝云,也就是说他“一肚皮不合时宜”的那个妾,是死在了惠州,他也没能将她带来常州。

惠州晃了一圈,看了西湖,也看了苏堤,纪念馆也走了一圈,我这么一个非常不喜欢纪念馆的人。只记得王朝云。苏东坡被贬了以后,遣散了所有的妻妾,甚至还有怀了孕的,我也不太确定,我的脑子里总是留存着一些有点奇怪的资料。可能是想女人们有更好的前程,也可能是有的女人太势利,去南方,会死哦,不去。也可能那时候的女人都没有选择,叫你跟着就跟着,叫你走你就走。亦舒说的,我想要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要很多的钱。我若是那个怀孕了的妾,拿小小的钱也可以走,终是挣了个自由。

也有人以为王朝云才是真爱,毕竟真是死在了惠州,三十四岁,还是很漂亮的年纪。相差三四十岁的爱情当然也是爱情,作为爱人的苏东坡还写了许多诗词纪念她。

刷朋友圈刷到有人贴了张图,一位老爷,正在写大字,旁边立着一个侍候的小姑娘,最多十五六岁,大书房,摆的全是好东西。旁白是:文房四宝你也有,可是你有姑娘吗?

真让我不高兴,你们把姑娘当什么?身量那么单薄,目色又极淡,你们真以为她被培养着培养着,就能生出深深的崇拜与忠诚?又不是演《青木瓜之味》,因为先有了爱,才教她读书,教她写字,整场戏也算清雅。我们的古代文人的这个养成计划,我真是理解不了。

苏东坡纪念馆的外边,很偏的一个地方,放了一尊王朝云石像,好像是在抚琴,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她的面色也很淡,细眉细眼,没有什么表情,应该都是后人的想象。也大概记得王朝云死后才有了一个正式的妾的名号,墓前一个六如亭,既不是她的名,也不是她的字,为什么要叫作六如亭?这一点我上网查了一下,原来是她死前反复念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相信是真的。可是对我来讲,人生难得,但若来世又修了个女身,不如不来。

也是五六年前了,一个加州时候的好友过来香港,住在旺角东的一间酒店。我在大围停了一下,街市买了荔枝,拎去送给她。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她说过的一句话:自从出了国就没有吃过好吃的荔枝。装在红色塑胶袋里的荔枝,我也真的是第一次买。

那一天太神奇了,我好像也在哪篇文章里写过,那一天,那一场见面,快要二十年没有相见的我们,竟然也没有拥抱,因为我们都变成含蓄的中年人了,可是我们曾经一起度过了那么艰苦又那么美好的时光,那么难忘。

她后来跟我讲,她都没有把荔枝带回美国,她在上飞机前就吃掉了那袋超级好吃的荔枝。

我想的是,一定是在我们再次告别,旺角东到大围,我还没到家的路上,她就已经把那袋超级好吃的荔枝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