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倚石听泉,逍遥不记年月
严垠记得,爷爷是好酒之人,不过酒量却很浅。高度不过三两,低度最多半斤,从不多喝,也从不喝啤酒。
子女都给钱他自己支配,除了非要给他买好酒,他一般喝那些老牌子的酒,比如八角楼四特竹叶青之类,也喜欢喝村酿高度酒,也喝泡的药酒蛇酒之类。
爷爷每次喝酒,给自己倒了酒,便说,“酒是好东西,点到为止,到喉就行。”
爷爷今年七十一,奉承的人都说他跟五十一差不多。
爷爷爱打麻将,五分钱的那种,别人都打一毛,他去了,就非打五分不可,嘴里常说,“别看五分,以前用万的时候,这就是五百呀!”
严垠当然知道他经常在哪里打麻将,于是,便去寻了他回来。村里的老头大多都认识严垠,都招呼严垠,调侃说,“去读高中了,要快点找个老婆回来哦。”乡下一直不太好娶妻,许多外面的女孩都看不上这乡下,导致村里现在都还有几个老光棍。
严垠爷爷正色地说,“哼,我家阿垠将来不愁找老婆,大把姑娘自己找上门来,起码要娶个官家的千金小姐,普通人家的,我们还看不上。”得意得很。
众老头哑口无言,好像默认了爷爷说的没毛病似的。
严垠说要载爷爷回去,爷爷却拒绝了,他喜欢走路,慢慢悠悠地走路,哼着小曲。
严垠便随他去了,自己回家来说,二婶让中午去她家吃饭,爷爷也去,中午不用做两人的份了。
母亲只是“哦”了一下,没说什么。严垠便去二婶家,看能帮什么忙,发现没什么可做的,她的脚包着纱布,倒是行走自如,只是稍微有点疼罢了,不碍事。
因为只有三个人吃饭,所以,也没做太多的菜。也不知道今天是庆祝什么,严垠也没问,一般乡下要是没什么庆祝日子,或者祭拜先人之类,都很少做一大桌子菜请人来吃的。
大螃蟹蒸熟就好,泥鳅送来的时候,已经杀好了,肉骨都剔得干净漂亮,再炒两个菜,便可以吃饭了。小堂弟才一岁多,刚断奶,吃得比较麻烦,二婶弄好米糊便让他自己玩去了。
爷爷晃晃悠悠地才走进来,便直接去拿酒倒酒了,二婶说,“爸,柜子上有好酒,要不你尝一下?”严垠顺着她的手,找到那瓶酒,竟然真的好酒。
爷爷看了看,说道,“我不爱喝酱香型的,我喝这个,你们喝那个吧。阿垠要不要喝一点酒呢?”
严垠本想说少喝一点也行,忽然想起来自己才十五六岁,便说,“我没喝过,怕醉。”
爷爷认真地说,“以后,你可是要出门在外行走,酒这东西一定要会喝一点,年轻不用担心喝醉,慢慢学乖就行,不发酒疯就可以。知道吗?”
二婶拿过酒,随手便开了,给严垠倒了一大杯,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出门做生意,许多生意都是酒桌上谈回来的,不喝酒,就没生意做。所以,必须要会喝酒,量大量小,这个自己把握好个度就好。”
“谢谢。”严垠忙端起酒杯,跟二人碰了一下,仰头便喝一大口,发现这年代的酒还真的有些不同,这是粮食酒,不是勾兑酒。
不用猜,严垠今天中午喝醉了,不过,没发酒疯,爷爷二两酒喝完,便开始吃饭。严垠倒专心吃螃蟹和二婶夹过来的泥鳅,酒嘛,两口一大杯这种才爽快,反正酒不就是“又稠又辣”,还不如一口闷了,二婶心情也挺好的,爷爷吃完饭便自己唱着小曲走了。
小堂弟阿豪吃完米糊,便自己跑旁边玩去了,严垠跟二婶喝得有点满脸通红,忽然,严垠咯噔一下,心里说不能喝醉,再喝就要断片了。
严垠赶紧刹住车,也不让二婶继续喝,大中午的,喝多了,容易失态。
严垠随便扒拉几口饭,便也走了,回自己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严垠不禁愣住了,这是十六岁的自己,怎么能喝酒误事呢?
严垠坐在书桌旁,呼呼呼地睡着了,也没去管二婶家的情况。
傍晚才醒过来,却发现二婶家来了很多人,听声音是她的弟弟妹妹和堂妹们都回来了,热闹非凡。
她妹妹佩姐还在说她,大中午喝什么酒,让阿豪这么个小豆丁在地板上睡了一下午,还好没感冒。
真是的,罪过罪过。
佩姐现在更年轻了,好像才刚从中专学校刚毕业,进了市里的机关办事,很是干练的女人,相貌倒有七八高分,不过脾气挺不好,表面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表情能瞬间切换的那种人。
反正,严垠向来跟她们很少打交道,算是表面上认识,毕竟也算亲戚。
国庆节长假,本来按原来的轨迹,严垠就在家里宅了六天,然后回学校上学。
严垠却不愿意继续宅家里,他要积累点原始资本,最少学习一些这个年代的经验。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身份证,许多事情真正要开展还不现实,先看看呗,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这个时候,小舅回来了。小舅卖了好多年的布,这种不寻常的布很多种卖法,有的人是跑到很偏僻的地方,忽悠当地的老人家或者留守妇女,十块钱的布能卖三十五十这样的高价;有的人则走高端路线,专门卖给偏远地区的那些心术不正的官员,说这是外国来的新奇东西,用来送礼最合适,十块钱的布能卖一两百;更有甚的假装是某地领导亲戚,说这些布能卖一两千甚至一两万,然后能帮他说几句好话,促成项目或者仕途光明之类,各种手段都有。反正,就是行走在法律的边缘,要么大赚一笔,要么拘留几天,这些都是寻常得很了。
甚至最近,他们正在计划出国去卖,当然就不止布了,玉石,电器之类,小舅这次就是去越国,反正已经非常接近诈骗。
小舅说,马上跟另一队伍出发,去一趟缅国,把预定的货都卖掉就不干这个了,太危险,还是想老老实实找点事做。
他这种生意,八十年代才是最火的时候,许多人都直接发家致富了,卖的其实是信息差,当然有点骗的成分,但是那些布确实是当时国内质量非常好的布料,只是偏远地区没见过这种东西和这种套路。
严垠都习以为常了,因为附近好多人做这种买卖。在严垠家乡这种靠种地能饿死全家的穷乡僻壤,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穷凶恶极,十恶不赦的事情,都有人干,并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觉得不对。当然,千禧年以后,那种买卖也逐渐消失了,再也不需要做那种买卖了,大家都去深圳广州东莞,那里有无数的机会。
小舅回来,主要还是有件事情要办,当然是娶老婆。外婆的表弟介绍他们村里一个姑娘给小舅,小舅跟她一见钟情,所以,国庆节长假某天,严垠都没办法正常回房间去睡觉了。
“阿垠,我明天就要出门,你今晚要晚点回来哦。看到门口没自行车和开着门,你便回来睡觉,我直接去头家那里睡一觉,就直接走了。自行车你回头自己去枫溪头家那里骑就是。”
当然,那个姑娘便是以后的小舅妈,温柔且贤惠的小舅妈。
严垠看着早早便灭了灯的房间,叹了一口气说,“果然还是没太大的变化。”
二婶在家里喊,“阿垠,你干嘛?怎么不去睡觉?”
严垠赶紧走过去,低声说,“小声点,我跟你说。”
严垠不敢跟父母说小舅这种事情,虽然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
严垠拉着二婶回到她家,低声说,“我小舅正在跟他对象相亲,所以,我回不去了。”
“哦,相亲?你不能去做电灯泡?”
严垠叹着茶,“他们关了灯,在相亲相爱。”
二婶轻轻一笑,“人小鬼大。你小舅今年好像也不小了,是该娶老婆了,女的是哪里的?”
“枫溪的,我外婆娘家那边的,不过,没有亲戚关系,不是表妹老婆。”
二婶笑了,这个年代正在流行个银两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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