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步
李军双手撑在讲台上沉默的站着，只是用锐利的鹰眸缓缓扫视着下方。已经教了近三十年书的他，早已明白如何利用自身的气势让学生们安静下来。
待班级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沉闷，好似之前发出嘈杂声响的不是这间教室里的生命体，而是另一片平行时空中的类似生物，而眼下这片空间中只余学生们正襟危坐的身影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李军看到下方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才用他那洪亮中带着一丝沙哑的语调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还有心思笑？还有心思聊天？知不知道离高考还有多少天，嗯？”
说着便用台上的粉笔在黑板上重重写上一个大大的数字“96”。
“不到一百天，只有不到一百天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玩？还有心思在这里闹？你们人生中第一次也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已经近在咫尺，不想着怎么弥补自己的短板，提高自己的优势科目，反而还在这里嬉笑打闹，浑浑噩噩？”
“浪费这最后的也是最宝贵的学习时光是不可饶恕的，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谁在晚自习上做与学习无关的事，后果自负。”
李军冷冷的说道，把手中的粉笔随手丢进粉笔盒里。
李军说完就指了指数学课代表张阳，一个带着厚厚黑框眼镜的瘦弱男生，让他上来将答题卡分发下去。
一边发李军一边说道：“这次摸底考试大体上来说我还是满意的，同学们的成绩我已经和其他课任老师一起汇总过了，整体来说都没有下滑，有些同学还有不小的进步，这证明同学们在寒假里没有只顾着玩，还是沉下心复习过了老师上课讲过的知识点，让我这个班主任感到很欣慰。”
李军话音未落，便语锋一转：“但还是有极个别同学的成绩出现了明显下降，比如坐在后面正在发呆的薛至同学”。
薛至刚刚拿到答题卡，还没来得及撇一眼便被李军给点了起来，一时之间还有点茫然。
但很快李军就为他解答了困惑。“薛至同学期末考试数学是七十分，我本以为他在寒假能好好的加把劲争取开学给我考个及格回来，没想到分数不增反减，这次居然只考了四十二分”！
“按照你这个分数递减速度，到了高考那还能有分吗？”李军语带寒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薛至。
薛至低下头挨训，但心中却是平静无波，数学上辈子就是他的弱势项，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男生逻辑思维好数学容易拿高分，明明数学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薛至上辈子数学就一直学不来，补习班没断过，李军也经常给他开小灶，可是数学成绩就是上不去。
李军看着薛至老实的低头挨训一言不发的样子，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平日里说话都嬉皮笑脸的，但只要一谈到数学就跟蔫了的白菜似的，要死不活。李军也想过各种办法，可效果却都不理想。
李军只得让薛至先坐下，让他先好好听讲，叮嘱他把错题记下来做笔记，下了晚自习给他检查，随后便开始讲解试卷。
转眼间三节晚自习已经过去两节，在第二节课间休息的时候，薛至起身离开了座位，走进了办公室，轻轻的敲了敲门：“李老师”，李军抬头看见是薛至进来，严肃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李军经常给薛至开小灶，一是因为薛至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很优异，只有数学在拖后腿，要是补足了这块短板，薛至搞不好可以冲击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二是每个班主任手里要是多出一个能考入类似青藤大学的苗子，不仅能为自己的资历增光添彩，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发下，到了李军这个年纪，资历什么的早就不看重了，但这笔奖金却不得不重视。
这么多次的私下小灶早已让两人颇为熟悉，李军也很清楚薛至的脑袋绝对不笨，甚至可以说是很灵光的，但让他感到头疼的是，薛至就是学不好数学。
薛至走到李军的桌前，恭恭敬敬的把错题本递上：“李老师，这是我上课做的错题笔记和听懂之后写的题型分析，请您过目”。
李军左手拿着保温杯右手顺势接过错题本，翻开看了几页，满意的说：“不错，这次有进步，知道该做题型分析了”说着打开保温杯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下次考试争取考个及格回来，你只要把数学拉上去了，青藤有望的”。
说着，李军略微沉思了会，便果断道：“你明天早上上课前跟唐彩对调一下位置，跟柳镜竹学习一下数学的学习方法和技巧，柳镜竹次次都是年纪第一，数学每次都是满分，让她试着帮扶一下你，看看能不能把你这个老大难问题给解决了”。
说着便扭头又喝了一口茶，年纪大了又天天讲课，喉咙愈发容易干涩了。
薛至听着老班把话说完了，现在正在喝茶的空隙中，把来办公室的目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李老师，我是来申请走读手续的，而且我以后可能会时不时就需要请假，希望您批准”。
李军听闻这话顿时没了慢悠悠喝茶的心情，沉声问道：“你家不是住名胜花苑么，离学校这么远，不住校你来回能赶得及？还有现在正是高考复习的黄金时期，怎么可能让你时不时的就请假？你不要胡咧咧，净惹我发火。”
薛至面色平静的说道：“我家要破产了，房子都已经抵押了，现在搬到了以前的爷爷奶奶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清河小区，还有我爸上个星期病倒了，是肝癌，我妈一个人在照顾，我不忍心看见妈妈这么辛苦，我也想时不时去看望和照顾一下我爸，希望李老师你能批准”。
李军骤然听闻这个消息，不由感到有些震惊，站起身抚了抚薛至的肩，温声安慰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跟老师讲，老师可以和校领导商量动员学校给你捐款，减轻你家里一点负担”。至于请假的话，李军略微沉吟了会。
“如果你能保证保持现在的成绩不下降，你请假跟班长说一声就可以了，假条我会提前批给班长让她保管，你请假了就找她拿张假条就好了”。
薛至对柳镜竹如此得班主任的信任有些吃惊，但很快就平复了心绪，对李军道谢：“谢谢老师，我们家还有点积蓄，暂时不需要学校的援手，谢谢老师和学校的好意”。
薛至一脸真诚，他是明白李军的性子的，李军看起来一脸严肃不好相处似的，实则面冷心热，对学生的问题能解决的从不推脱，尽量的让自己的学生在学校里能安心读书，不被其他事情影响精力。
“至于学习成绩李老师您放心，这次月考我的成绩只会上升绝不会下滑的。”薛至掷地有声的答道。
李军闻言只是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勉励了两句就让薛至回去上晚自习了。
李军心中并不信他的这番话，家里发生这种了不得的大事，加之以后时不时还要请假去医院照顾父亲，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承受住，遑论学生？成绩不下降才是有鬼了，但李军又能怎么样呢？不让薛至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人在学校心不在学校又有什么用呢？
李军想了想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薛至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心中默默思虑着“找李老师请到了能随时出校的假，计划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但老妈还不知道我找李老师请假这回事，要说服父亲也还是得得到老妈的帮助才行，回家就得跟老妈交代清楚。”
薛至心中定计，加快脚步回到了教室，开始今天的最后一节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