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白
“咚——咚——咚——”
悠长而又响亮的午夜钟声，响彻夜晚的夏季图书馆。
或许是因为火灾紧急疏散的缘故，夏季图书馆早已空无一人。
夏恋与菲莉娅缓步行走在宽敞的走廊之上，馆内被洁白的光芒所覆盖，就像披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菲莉娅恢复了一些体力，语气低落：“我的妈妈在夏季图书馆工作。今天晚上，她通过实时通讯向我告别，说自己要远行……”
夏恋无比深切的感受到，菲莉娅内心之中的沉重和悲伤。
就算巡音的魔法已经失效，夏恋依旧能够聆听到菲莉娅的心声……她想要回到妈妈的身边！
夏恋走到菲莉娅的面前，牵起菲莉娅的小手，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夏恋……谢谢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我进入夏季图书馆。”夏恋的笑颜，让菲莉娅最后的犹豫悄然消融：“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就好！”
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图书馆的大厅。
中央大厅的直径足有百余米，极其宽敞。
她们一眼看到位于最中央的银白色圆柱型机械数据阵列，大量的湛蓝色全息投影以螺旋形态层叠环绕。
那是中央书架所在。
越是接近中央书架，周围的白光也愈发炫目。
两人视野变得飘渺不定，仿佛行走云端。
“奇怪的白光！这里已经不再是现实，感觉有危险！”小花仙露露死死揪住夏恋的呆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白光之中的事物。
白光笼罩之下的中央书架，隐约显现一道白袍女性的背影。
她低头站立在书架前，保持着祈祷的动作，就像礼堂油画一般静止不动，与现实格格不入。
在她的前方，一册完全空白的书籍已经展开，悬浮于中央书架之上。
“妈妈——！”
菲莉娅喜出望外，想要跑到妈妈的身边。
“哗啦啦——”
一阵无比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空白的书籍之中再次绽放的洁白的光芒无比耀眼，缓缓拂过整个夏季图书馆。
菲莉娅与夏恋的身体瞬间变得无法动弹，只有意识勉强可以思考。
“那是——已经展开的空白书页？！”
在看到空白书页的那一瞬间，夏恋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在白光的辐射下，夏恋也同时感应到，她曾经在空白书页之上划下的那一道修辞利剑！
这一册空白书页，正是十年之后让菲莉娅成为冰心姬，最终将要毁灭月桥市……甚至能够毁灭整个世界的魔法之书！
它再一次开始编写故事……
空白书页再次绽放的白光持续了数分钟，然后逐渐隐去。
它改变了所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夏恋与菲莉娅的身体也恢复了行动能力，菲莉娅迅速跑向白袍女性，张开了怀抱。
“噗通——”
但是她扑了一个空，向前摔倒在地。
“诶……？”
菲莉娅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只看到那一道模糊的背影正在缓缓消散。
她不甘心的再一次伸出手，却划过空气，什么也没有接触到。
“咦……夏恋……”
菲莉娅垂下眼睑，声音颤抖：“我是为了什么回到夏季图书馆的？”
“你是为了见你的母亲而来到这里的！”夏恋察觉到了菲莉娅的不对劲，连忙说道。
“啊……我的妈妈……”菲莉娅瘫坐在地，抬起头来看向夏恋，泪流满面：“我忘记了我的妈妈的名字……还有她的面容……为什么……”
“呜呜呜……妈妈……妈妈……”
夏恋猛的看向空白书页，美眸之中充满了怒气：“魔法之书——！”
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发动魔法，却无法凝聚丝毫力量。
她早已忘记了所有的魔法知识。
“哗啦啦——”
空白书页高高在上，将要翻开下一页。
小花仙露露瑟瑟发抖的趴在夏恋的脑袋上：“哇哇哇——有好可怕好可怕的魔法发动了！”
“把我的妈妈还给我——！”
菲莉娅擦去眼泪，迅速站起身来，想要抓住空白书页。
就是这一册空白书页绽放的白光，夺走了我和妈妈的回忆！
空白书页翻下书页。
无慈悲的白光再一次绽放，固定住了菲莉娅与夏恋的躯体。
白光将要消去两人最后的记忆残留——但是夏恋不会任由魔法之书摆布她们的命运！
她那已经碎裂的修辞利剑已经刻划在魔法之书之上，在魔法之书所影响的现实之下，拥有重写故事的力量。
她的存在已经不足以支付重写故事的代价，但如果只是让故事暂停的话！
“修辞利剑啊！”夏恋大声呼唤：“请给予我平稳现实的力量！”
伴随着夏恋的话语，淡淡的星光在虚空之中缓缓显现，化作星光锁链束缚空白书页，暂时压制住了白光的扩散。
夏恋与菲莉娅的躯体终于恢复行动能力，菲莉娅一把抓住了空白书页。
“关闭它！”夏恋站在菲莉娅的身侧，双手覆盖住菲莉娅颤抖的小手，“现在的我们暂时无法对抗它的力量，但是以后一定可以！”
菲莉娅无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嗯！”
她的双目再次睁开之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坚定。
“关闭吧——！”
夏恋与菲莉娅合力按住空白书页。
哪怕有着星光锁链的压制，空白书页关闭的阻力也重如千钧。
关闭空白书页的阻力，来自于菲莉娅的内心——她绝不愿意忘记自己的母亲！
“咔嚓——咔嚓——”
在对抗之下，菲莉娅的内心碎裂一角。
她的情感正在不断涌现，与母亲之间的回忆仿佛刚刚经历一般鲜活。
“妈妈……不要离开我……”
菲莉娅的内心，淡淡寒意开始显现。
但与此同时，在夏恋与菲莉娅的四周，朵朵洁白小花悄然绽放。
那是有着淡蓝色晶簇核心的小花，由情感凝聚而生的幻想之花。
洁白小花闪耀着淡蓝色的魔法灵光，微微摇摆驱散了寒意，就像回忆中某人的怀抱一般温暖。
在洁白小花的温暖守护之下，两人终于关闭了空白书页。
原本束缚空白书页的星光锁链，还原成淡淡的星光，在虚空之中隐去。
虚幻半透明的魔法之书合上书页，完全不复之前的伟力，此刻安安静静的呆在菲莉娅的手中。
“只要看到这洁白的小花，我就不会忘记我的母亲……”菲莉娅俯下身姿，轻轻摘下一朵洁白小花，目光怔怔。
地面上的那一簇洁白小花迅速消散，只剩下她手中那一朵。
“美丽的白花就像雪花，却又不显寒冷，反而带着亲切的温暖……这朵小花取什么名字好呢？”
夏恋的内心也一阵恍惚。
菲莉娅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同时无比惊人的展现出自身魔法的形态——雪绒花。
菲莉娅走出了她的第一个困境，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夏恋展颜一笑，念出了她早已熟悉的花名：“就叫做雪绒花吧。”
就在夏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的身体逐渐失去力气。
她通过修辞利剑暂停了空白书页的故事，接下来就是付出代价的时刻。
这一次袭向夏恋的虚无感，强大到无与伦比——她甚至有种自身的存在已经消失的错觉。
她过去的经历就是发动修辞利剑的墨水，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必须要记下什么……或者别人帮她记下来！
夏恋捂住愈发眩晕的脑袋，勉力对菲莉娅说道：“我要休息一下。我们在夏季图书馆之中的经历，你帮我记下来吧。要快，趁着我们都还没有忘记！”
“——夏恋？你怎么啦？”
看到昏迷在自己怀中的夏恋，菲莉娅连忙摇晃夏恋的肩膀，小花仙露露更是急的在夏恋的头顶上转圈圈。
确认夏恋呼吸平稳，菲莉娅就把最后一朵没有消散的雪绒花，别在夏恋的长发上，希望能够守护夏恋。
不等菲莉娅继续思考，原本笼罩整个夏季图书馆的白光终于消散殆尽。
一阵动物长蹄的奔跑声从中央大厅响起，并快速接近。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学者白袍的年轻女性，快步来到中央书架。
“秋秋秋——”
在她的身旁，一只小鹿呦呦鹿鸣。
“你们关闭了暴走的魔法之书——做得非常好！”女性学者一眼看到了菲莉娅手中合上书页的魔法之书，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非常抱歉，我来晚了。”女性学者半蹲在地，怀抱住菲莉娅与夏恋两人，柔声说道：“你们的身体很虚弱，接下来请安心休息吧。等睡醒之后我会和你们详细说明的。”
……
时间过去许久，又仿佛只过去一瞬。
感受着被窝的温暖，夏恋精神饱满的苏醒了过来。
这里是夏季图书馆的三楼客房。
她抬起右臂，无比充实的感受着自己的存在——我就在这里！
趴在床边的菲莉娅感受到夏恋起床的动静，抬起脑袋看向夏恋，嘴角弯弯。
“夏恋，你醒啦！”
夏恋与菲莉娅两人都已经恢复健康状态，躯体清洁完毕，并换上了崭新的睡衣。
小花仙露露从床边的书桌飞了过来，坐在夏恋的脑袋上，安心的拍了拍胸口：“你昏迷了好久呢！幸好你平安无事，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菲莉娅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粉白桃绒记事本，递给夏恋。
“这是你的日记……我已经记下我们的经历。”菲莉娅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以后就交给你自己来写，我也不会再看。”
“我也补充了一些内容，是梦境的一些印象！”小花仙露露飞了下来，对着夏恋做了一个鬼脸。
“这是我们的日记，你也可以翻看和记录。”夏恋拉过菲莉娅的左手，两人同时把手覆盖在粉白桃绒记事本上：“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都要记录下来！”
夏恋继续与菲莉娅交流了一番，她们似乎都没有忘记之前的经历。
这也让夏恋放下心来。
闲聊的时间并未过去太久，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两名可爱的小女孩，看到你们健康活泼，我真的非常高兴。”一名身着学者白袍的年轻女性推开房门，笑着说道：“我是夏季图书馆的管理员希愿，以魔法使的身份在夜晚的梦境：夜之天海承担巡夜的职责。”
小花仙露露感受到严肃的气氛，也不在玩闹，降落在床边正襟危坐。
希愿走到夏恋与菲莉娅的面前。
“夜之天海坠落一册空白的魔法之书，把夏季图书馆区域拉入了极其危险的深层梦境，负责巡夜的我难以寻找到梦境入口——感谢你们关闭空白书页。
现在空白书页已经封印，夏季图书馆已经安全了。”
她说完之后，就向着夏恋与菲莉娅行了一礼，然后无比歉意的说道：“或许是因为空白书页的缘故，你们的身份变为了空白，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咦——！”菲莉娅不由的反驳：“不止有我们！还有我的妈妈，她也在夏季图书馆工作！”
“但是我忘记了妈妈的名字，还有容貌……”菲莉娅的话语带着颤音。
夏恋轻抚她颤抖的后背。
希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只余留下一声叹息。
空白书页展开之时，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抱歉。”
在夏恋的安抚之下，菲莉娅终于冷静下来。
她抬起脑袋，无比认真的对希愿说道：“我是菲莉娅，我要找回我的母亲！”
“我是夏恋，请教导我们保护自己的方法！”夏恋也同样郑重的说道。
她深感发动修辞利剑的代价奇高，不可轻易动用，她必须要重新获得魔法使的力量。
“很好……菲莉娅，还有夏恋。我答应你们的请求。”希愿柔声说道：“从今往后，夏季图书馆就是你们的家。”
她牵起两人的小手。
“先跟我来吧——来看看夜之天海的梦境之中，真正的夏季图书馆。”
希愿带领两人离开客房，来到一楼。
眺望窗外，夜空已经被天海所覆盖，天边映照淡绿色的极光，极其美丽。
夜晚梦境之中的夏季图书馆，并非空白书页暴走之时所在的深层梦境那般冷清，不如说相反十分的热闹。
无数大只小只，形态各异的妖精们在灯火通明的夏季图书馆内飞舞，叽叽喳喳的相互交流着。
它们一点也不怕生，聚拢在夏恋与菲莉娅的身旁，咿呀咿呀的打招呼。
其中不乏有能够说出人类语言的妖精，还有小花仙露露的同伴在这里呢！
“原来你们都来到安全的梦境了，怎么都不带上我！”小花仙露露揪住一只身着淡黄色花裙的小花仙，抱怨道。
淡黄色花裙的小花仙对此表示抗议：“明明是你先梦游离开紫丁香花丛，我们找了你好久呢！不过拜此所赐，我们没有被卷入危险的深层梦境，多谢你啦！”
“什么梦游？”
看到小花仙露露呆住，淡黄色小花仙翅膀一振，迅速飞走了。
“哇——！”菲莉娅被妖精们的交流萌化了。
她捏捏左边的，揉揉右边的，原本内心中的沉重和悲伤，悄然卸下些许。
“你们以现实躯体进入夜之天海的梦境，这是极其稀有的魔法使，亦或者说是魔法少女的理型资质。”希愿轻轻拍了拍手，让附近的妖精们安静下来，微笑着继续说道。
“正如白昼对应的现实，夜晚的梦境对应的就是夜之天海。夜之天海温柔的承载所有人的梦想，却又隐藏着纠缠在人们心灵深层的梦魇。”
希愿的声音一顿，目光严肃的看向夏恋与菲莉娅：“我可以教导你们学习魔法，获得实现自身梦想的力量——不过与此同时，你们也需要承担驱逐梦魇的职责。”
“你们愿意成为魔法使……或者说，魔法少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