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辞别扬州便至金陵 旧府闲话再拜薛家(一)
今已是八月初一，经过四五天的赶路，贾瑁一行终于到了旅途的终点。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城中，贾瑁看着繁华城市，发出一声感叹。
他本以为‘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扬州已是人间富贵至极，可进了金陵城，贾瑁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当今天家的龙兴之地，三百年无战火袭扰，加之大乾最初定都于此，使得如今的金陵城，已经超越了贾瑁所知任何一个朝代的金陵。
看着城中碧瓦飞甍，脚踏着金砖玉石，恍惚中，贾瑁竟怀疑自己来到了皇家宫阙，而不是寻常街巷。
正当贾瑁感叹时，贾琏用胳膊撞了一下他，笑道：
“莫发呆了，去府里可还有的路要走。”
“待我们先安顿下来，便要去寻薛家，一是拜访，二来置办聘礼非他家不可，齐全。”
“这置办完了聘礼，再要去王家，换庚贴，献洋红小礼，好在要回京再成亲，不然只靠你我，只怕腿都跑断。”
“还有，临出时老祖宗有吩咐，这金陵诸多故旧，办完了事，你我也得一一去上门拜访。”
贾瑁听着贾琏的话，侧头上下打量起他来。
“奇哉，怪哉。”
贾瑁瞥了眼贾琏，笑道：
“我记得某不是不欢喜吗，今一进这府城，怎地这般上心。”
听见贾瑁揶揄，贾琏也不恼，只嘿嘿一笑，便拍马往贾家旧府去了。
贾氏一族共有二十房，京里有亲派八房，金陵余下十二房。
当年乾宁帝一统天下后，初定都在金陵，后不知为何，突迁都至长安，如此，当年赏赐宁荣二府的宅院，便给了这余下的十二房居住。
不大功夫，众人拍马来到旧荣国府。
一到地方，贾瑁心里便知乾宁帝迁都的其中一个缘由。
这金陵城终究是小了些。
眼前的旧荣国府，虽也威严富贵，可始终少了三分味道，堂堂公府，在贾瑁眼里竟和长安里多数将军府不分上下。
贾瑁这是第一次来金陵，如此，到了地方他也没有喧宾夺主，只在马上坐着，看着贾琏去唤人。
贾琏拍马来到府门前，待三两鞭子抽醒了还睡着的门子，便斥着，让门子进府里传话。
不过盏茶功夫，旧荣府大门轰然打开，从里面跑出三个五十多的小老头，过来与贾琏见礼。
“十一房贾代安，见过二爷。”
“十四房贾代信，见过二爷。”
“十六房贾代宗，见过二爷。”
这三人穿戴也富贵，过来见礼后，便有打头贾代安询问道：
“二爷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这人话音刚落，他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里意思令人玩味。
贾瑁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的三人，总感觉这三人有点不对。
族里公府大爷过来，虽然不至于欣喜若狂，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强打着镇定中有一丝惶恐。
贾瑁下一意识抬手，他想学林如海那样捋一捋胡子，可手摸到下巴，却只摸到一片光滑。
就在贾瑁琢磨着，这金陵十二房贾家内里必然生了什么事时，前面贾琏便笑着开口了。
贾琏道：“无事便不能过来吗？”
他这话一出来，那三人身子便是一沉。
正当贾代安再要说话时，贾琏又哈哈一笑，道：
“府里夫人与了我一门亲事，老祖宗、老爷都很满意，是故，我便赶路来金陵，见王家大人，接新人回京。”
贾琏这番话说完，他面前三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未几，那贾代安让开府门，回道：
“这是好事，如有跑腿，大爷尽管吩咐。”
“一路过来，想来大爷也累了，府里院落我们日夜打扫，大爷卸下行礼便可歇息。”
……
贾瑁、贾琏卸下东西，再又安排了赵奢、马震，吩咐青衣小子们喂马后，他们二人便在一院落堂屋中坐了下来。
这进府以来，贾瑁便缄默。
贾琏见了，屏退院里小子后，给各自沏上茶水，笑道：“这十二房不对劲。”
“哦？”
贾瑁懂装不懂，回道：“二哥何以见得。”
“哼。”
贾琏轻哼一声，笑道：
“好你个瑁弟，又与我马虎眼，我倒不信，我能看出来的东西，你能看不出来。”
贾琏揶揄了贾瑁一句，随后自顾自说起了些事。
他道：“自太祖皇帝迁都长安，这金陵周遭的产业田地便都交给了他们打理，每年冬月，他们便将一年收支详细报到京里。”
“我虽不管家，可府里口风也不紧，说这边是年年亏损，账目越来越难看。”
贾琏说着竟笑了起来。
“今日一见，这三个老货看起来比你我还富贵，这院里东西，似乎也少了不少。”
“瑁弟，你说他们一开始，该不会将你我当做来查账的了吧。”
“哈哈。”
听见贾琏这么说，贾瑁也笑了起来。
他吃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二哥不查查？”
“呵～”
贾琏轻蔑一笑，回道：“查什么，这查来查去，终究不过从一堆腌臜东西，赚到另一堆手里，左右落不到自己手上。”
“且冷眼看着。”
“哈哈哈。”
贾琏的话使得贾瑁大笑。
未几，贾瑁拱手道：“既是如此，还请二爷吩咐，这下午，你我又该做些什么。”
“下午……”
贾琏沉吟片刻道：
“且歇上半天，下午你我便带礼先去拜访薛家。如今薛家当家人殁了，另一位则是天下跑商，恐也不在金陵。”
“现在金陵当家的，我唤一声姨妈，你我过去探望，也算不得冒失。再者，待过去将事情仔细说了，我们只管付了银钱，要准备什么，自然有他们考量。我们寻的是正主，也不虑别人诓骗。”
贾瑁见贾琏已有定计，听罢便点头称是。
……
一晃日头便斜了三分，贾瑁贾琏用过午饭，便领着三个青衣小子，带着礼，去了薛家宅院。
这贾史王薛四家族同气连枝，薛家宅院自然离得也不远。
薛家祖上只是个跑皇商的，虽有个好听的‘紫薇舍人’名号，可到底不是官。
如此，薛家的府邸门面便小上不少。
不过，许是太祖迁都，薛家一直扎根金陵，待进了府里，贾瑁这才觉察到其中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