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上人

我为顾承冼打下天下后，

他却将另一个女人扶上后位。

昔日爱我如珍似宝的男人，现在弃我如草芥。

我却一点也不伤心，因为我知道，我的阿冼已经死了。

这具躯壳，早就换了另一个灵魂。

1.

我班师回朝这日，正好是顾承冼的封后大典。

他怕我闹事。

在我刚进汴京城时，就以抗旨不遵的名义卸了我的兵。

派近卫将我幽禁于冷宫中。

隔着数十座宫殿，庆乐还是能时不时传进我耳朵。

我屈膝坐在台阶上，望着前面孤零零的槐树。

四周破败不堪，空旷凋零。

这棵树独独矗立在正中间，要死不活的样子，莫名和我相似。

这不禁让我想起带兵出征的那日。

寒冷的西风将他吹得身形萧瑟，一张俊朗的脸被冻的煞白。

好看的眉眼微皱，几度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拉着我的手沉默。

过了好一阵，才暗哑出声：

⌈小小，我等你。⌋

⌈大周的百姓也在等他们的皇后平安归来。⌋

他与我依依惜别。

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十万将士面前，他说的是【我】，而非朕。

他是大周的皇上。

而我姜睨，是大周的皇后，亦是镇远侯姜家，唯一的血脉。

我的父亲和兄长死皆死在前朝夺嫡风波中。

留下我一个女儿身撑起整个侯府。

好在我也不是什么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世家小姐。

我还没学认字，就先学练武。

小小年纪就将成年人才拎得起的金刚杵抡的虎虎生风。

什么侍卫，猛将都被我打了个遍。

在别的大家闺秀还困在闺房绣花的年纪，我就已经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我们姜家百年荣光，最终在我的手里延续。

父兄的死，让我知道，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独善其身不是一个好办法。

身在泥沼的人，眼睛里见不得干净。

你想当一个纯臣，可总会有人和事，不断地拖着你往深渊走。

所以，在顾承冼找到我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

一个废皇子，一个孤女，偏偏点起了星星之火。

最开始，这火光只是烧到了几位皇子，后来烧向了太子。

再后来火势向上蔓延，将九五至尊那位烧的遍体鳞伤。

十年谋划，十年蛰伏。

我和顾承冼终于走上了世人都羡慕的高位。

只是这位置，高处不胜寒，不是人人都坐得了。

不过才三年光景，他就将我撇下，离我远去。

我攀到槐树上，找到最粗壮的那根枝丫，抚摸上面凹凸不平的字。

‘顾承冼和姜睨’

‘顾世安和姜小小’

这是小时候我带顾承冼爬到树上刻的，是独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

心再一次痛了起来，我拿出小刀将上面的字刮去。

每动一下手，我都要在心里警告自己一遍：

⌈姜睨，你的顾承冼已经不在了。⌋

⌈他早就死了，现在占着他躯壳的，不过是一个异世之魂。⌋

⌈你的每一次心软，都是对阿冼的背叛。⌋

2.

这世上独一的阿冼，世间顶顶好的阿冼。

死在我出征半年后的一天。

接到他的密信，我从边关千里奔袭，足足累死三匹千里马才赶回汴京。

只是太迟了。

等我回到皇宫里，他已经变了一个人。

被一个来自异世的魂魄占了身体，而阿冼原本的魂魄被他覆灭。

那人以为隐藏得很好，一撇一笑把阿冼模仿了个十成十。

殊不知，我看见他的一瞬间就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

别人都只看见他静默不语，端坐一方。

只有我听见，他在与脑子里的‘系统’谋划攻略之事。

一想到阿冼的身体被那人夺舍，现在还要和别的女人颠龙倒凤，我就一阵恶寒。

他以为我姜睨是什么人，这么好拿捏，区区几个近卫就能将我困在冷宫？

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反正都要来这里，是自愿还是被迫，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我太想他了，太想我的阿冼了。

那人将阿冼杀死，占有他的身体后，就将整个皇宫里属于他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属于阿冼的，大抵只有我和冷宫里的这棵树。

阿冼走后的每一个日夜，我都在想念他。

我曾经也想过提剑上殿，一剑杀了那人。

可那是阿冼的身体啊！

是和我朝夕相处的阿冼，是世间最爱我的阿冼！

我怎么下得去手。

短短半年的时间，大周就被那人折腾的国不将国。

好在，我回来了。

阿冼，你在天上好好看着，我绝不会让你的心血付之一炬，成为那人手里的工具。

我在树上枯坐了一夜，见远边微红的灯光亮了一夜。

那个方向是凤仪宫，是我原本的宫殿。

现在早已是物是人非。

⌈姐姐，⌋

一声软绵的声音将我从思绪里唤醒：

⌈潇儿从陛下那里知道姐姐被禁足在冷宫，特来看望姐姐。⌋

我垂眸看向下方来人。

女子眉眼灼灼，容貌昳丽。身着正红色宫装，腰若折柳之资。

言语行动之间，皆是自持有礼，端得一副中宫娘娘风范。

喔，

我那山路十八拐才攀得上一点亲缘关系的表妹来看我笑话了。

我跳下树在她对面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眼，在她脖颈处停留嗤笑道：

⌈原来和顾承冼成婚的是你啊，姜睨在这儿祝贺林妹妹，夙愿成真了。⌋

这傻孩子，当初一心想要进宫为妃。

现在好了，不仅进宫了，还当了皇后，一国之母，可不得好好恭喜吗？

⌈姐姐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俩，谁当皇后不都一样么...⌋

⌈以前姐姐伺候陛下辛苦了，以后就由妹妹来代劳了。⌋

说完她抬袖掩笑，眉梢的欢快藏都藏不住。

我无语的看着她一个人欢乐，真不知道一个后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过，这便宜与其让他人捡，还不如给她。

她虽然傻，却也不算坏。

⌈姐姐就去给陛下个软，我相信姐姐与陛下情深意重，他会解了你的禁。⌋

⌈就算当不成皇后，你也还是大周的将军。不管怎么样，总比一直待在这冷宫里强。⌋

⌈你就...哎，你们眼瞎啊，怎么不拦着她！⌋

我懒得听她的废话，拂手推开她，兀自离开。

门口的侍卫瑟缩在一旁，左右望天，当没看见我这个人。

拦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我。

3.

林潇潇有句话说的对，我和顾承冼情深意重，他是断没有理由幽禁我于冷宫中的。

这点那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文武百官不可能不知道。

这天下有一半是我给阿冼打下来的。

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自阿冼登基以来向来都是和我平起平坐，与我共治天下。

所以，我猜现在朝堂上的局面一定很好看。

这不，我还没走到勤政殿，一大群人已经慌慌张张的来找我了。

⌈皇后娘娘，您快去殿前劝劝陛下吧，陛下居然要将幽州十四城划给瓦剌！⌋

太监总管李德急得浑身冒汗，嘴上两个火柿子格外亮眼：

⌈我的娘娘哎，也不知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自从初秋大病一场，醒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急忙扶着我的手，朝前面赶：

⌈昨儿才将您的凤印扣下，和林氏大婚，今儿又要将我们好不容易才守住的幽州白送出去！⌋

相比他的震惊慌乱，我却镇定得多。

毕竟那人的攻略任务就是覆灭大周，给邻国送嫁衣，扶瓦剌废太子登基。

⌈现在朝堂上都快吵翻天了，陛下被张丞相和袁将军说的下不来台。⌋

⌈然后呢？⌋我问道。

李德慌乱的拂过额上的汗：⌈陛下..陛下居然说要斩了丞相和将军！⌋

我一愣，加快了步伐。

这个蠢货，实在是太心急了。

张老不仅是丞相更是帝师，在前朝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阿冼的时候，是张老偷偷的教授他知识。

好几次阿冼深陷囫囵，也张老在朝堂帮他周旋，阿冼喊一声相父都不为过。

而袁将军是我的爹的刎颈之交，幽州曾是他的驻地。

袁家军有一大半埋骨于此。

这真要将幽州送出去，寒的不仅是他们肱骨之臣的心，更是大周百姓的心。

我甩开身后众人，提速向殿前赶去。

还未到殿门，前面已然跪满了朝臣。

⌈来人！来人啊！⌋

一只金黄缂丝的靴子从殿里扔出来，被我接了个正着。

殿中央红绿官服相交之间，一身明黄的顾承冼正气急败坏的斥骂身边的近卫。

⌈聋了吗？朕让你把他们斩了，你敢抗旨？信不信朕立马下旨诛你九族！⌋

听闻这话，本来就匍匐这的一干侍卫，头低的更下去了。

我就站在离他不足几十步的距离，看着他对众人发火。

他背对着我，如此鲜活的顾承冼，却不是我的阿冼。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果不其然，熟悉的交流声又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4.

【你hold住，剧本不是这么写的！你演得太过了！】

【这群刁民实在太可气了，我从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npc！我做了那么任务，就这个支线难做！】

【他么的！】

对！就是这个声音！

我秘密回京守在阿冼病床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别人穿越一睁眼就是主子，老子倒好，穿越到这混蛋身体里被困了十年！

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才把他折磨死，现在连这些路人甲npc都不听我的话！】

【你太冲动了，之前你对付姜睨的时候，我就劝过你。】

我还在边关的时候，眼看就要深入敌人腹地，一举歼灭对方。

他三道圣旨，一道比一道急。

不顾我方优势，道道都在让我收兵。好不容易大胜，我凯旋回京时却治了我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不但扣了我的凤印，还收了我的虎符。

【剧本里面顾承冼和他的皇后，感情甚笃。

你倒好，二话不说就废后，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儿。】

【这群大臣都是人精，难保里面有她的人，现在他们能听你的才怪。】

我不得不说，那个看不见一直和他对话的‘系统’比他聪明的不是一星半点。

【哈？我管他们怎么样，npc就该有npc的样，我能在这儿跟他们废话，都是给他们脸了！】

【他们不动手，我就自己动手！】

【哎...你...】

他愤怒的上前一步，将近卫的佩刀拔了出来。

泛冷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指离他最近的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