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过年
其实，这个年代过年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欢快。
在此之前，基本都是以集体为单位过年。
所以那时过春节，典型的景象是：
大街小巷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家户户贴上新春联，大街上吊挂着五颜六色的标语，除夕夜各生产队集体食堂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大家放开肚皮，拼命地吃，想将一年来亏空的油水，都一下子吃回来，会餐之后，社员们还领了羊肉馅回家包饺子。
年初一，天刚蒙蒙亮，震耳的鞭炮响起，大家挨门串户，互相拜年，小龙、高跷、丑车、跑驴表演也上了街。
集体性是60年代春节的特征，城里的单位发票看电影、操办游艺会、团拜，街道统一发票证、购货本，组织打扫卫生。
有条件的各单位也有组织文艺晚会，大年三十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各自拿出拿手的节目，倒也欢乐祥和。
而现在，生产才是主流，即便到了除夕也得保证生产，劳动最光荣嘛。
这叫移风易俗过春节，大年三十不歇脚。
甚至南方一些地方，初一要植树，初二要积肥，生产不能停，劳动最光荣。
在这个口号震天响的年代，除夕夜的城里到处冷清清、静悄悄，只有红旗满天飘，没有鞭炮，没有团圆的年夜饭，没有联欢会。
典型的过节场面是，一家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吃年夜饭，大多数家庭的年夜饭桌上就只有一些素菜和一盘白菜包的饺子。
而这些，在光字片也是常见的景象，唯独有一家人例外。
老周家也是冷冷清清的，毕竟家里大半数的成员都在外地，看女儿的看女儿，入洞房的入洞房，家里就只剩下李素华和秉申、秉昆两兄弟。
三个人的年必然冷清，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尤其是对比这一桌子菜！
但要是外人看到这一桌满满当当，鸡鸭鱼肉摆满整个方桌的场景，恐怕就没人心疼他们了，有的只有羡慕嫉妒...可能还有恨！
凭啥啊，凭啥你家过年这么多肉？这么多油水？还让不让人活了？
瞧瞧那盆酸菜炖排骨，表面还飘着一层油花，光是看着就让人眼馋，对于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油水的人来说，就这一个菜，便能吃下三碗大米饭！
当然，他们也只能想想，吃是吃不上了。
没办法，任何时代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穷，那肯定乐呵呵的都高兴，毕竟大家的生活条件都差不多，别人家也没什么可羡慕的。
但谁家要是多吃两盘肉，谣言必然飘漫天。
家里有漂亮闺女的，就得说人家搞破鞋；家里有当小兵的，肯定说他拍领导马屁。
所以低调点，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年，是老周家今年过春节的‘口号’，周秉申想的，李素华认可的，周秉昆负责执行的。
不过这小子看似闷不出溜，显摆的心可一点不比别人少，这不，饭还没吃两口呢，他一面观察着老娘和三个的眼色一面开口：
“哥，娘，那啥，就是吧，我有几个朋友，单位同事，还有赶超国庆他们想在过年期间一起聚聚，他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家里养只鸡都费劲，别说钻进去几个大活人了。
我这不想着咱家地方敞亮，过年这些菜也吃不完，到时候能不能让他们来家里，我们几个好好热闹热闹，正好也给家里添添人气儿。”
李素华还没来得及表态，周秉申不禁笑道：
“你小子还挺会说？从哪学这么一招，学会绕着弯求人办事儿了。”
周秉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别提了，哥，为这事儿我琢磨好几天，各种话颠倒来颠倒去，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
“呵呵，你小子，都是一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在周秉昆脑袋上胡乱拨弄两下，转头看向李素华：
“娘，让他们来吧，年轻人热闹热闹挺好，过年嘛，家里也得有点喜气儿。”
李素华自然不会不同意，笑呵呵的点头：
“行，那到时候娘给你们做几个硬菜，好好招待招待你的朋友，给你长长脸，咋样？”
周秉昆满口答应，脸上的褶子浮现出来，笑的都没人样了。
“对了哥，你到时候也一起呗？春燕一直想跟你好好唠唠来着。”
一提起乔春燕，周秉申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可别提春燕了，到时候你也别叫我，农场有事儿，我得值班。”
李素华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
“你这孩子，咋就那么瞧不上春燕啊？人姑娘多好，长得俊不说，人还善良，对你娘也好...”
周秉申抱拳拱手：
“回太后老佛爷的话，儿臣实在把握不住春燕那娘们...”
‘啪~’李素华给了他肩膀一巴掌，差点没憋住笑：“好好说话！”
周秉申缩了下脖子，话锋一转：
“反正我跟乔春燕不搭，愣往一块凑也没好结果，娘，您就甭费心了，您要是实在想抱孙子，就去找大夫开点药给周秉义和大嫂寄去，让他俩努努力，争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十年抱一窝！”
噗~
李素华乐得前仰后合，总算把前阵子因为周志刚等人不回家带来的丧气劲儿给忘了。
“去你的，死孩子，会不会说话，拿你大嫂当老母鸡啊，还抱一窝！”
周秉昆也觉得好笑，在一旁起哄：
“我觉得可以，冬梅嫂子一看就是能生养的...”
周秉申无语的看着小老弟：
“你咋看出她能生的？”
周秉昆挠头：
“不是说屁股大...”
周秉申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周秉昆朝李素华告状：
“娘，我举报周秉昆，他居然觊觎大嫂的...”
“去去去！”李素华一人给了一巴掌：
“越说越不像话，俺跟你们说，这玩笑等你们大嫂来家里可不准开啊，要是气到她，看俺怎么收拾你们！”
不过，这过年的气氛，在周秉申和周秉昆俩人有意无意的烘托下，倒是越来越热闹，老周家这个大年夜，总算是在笑声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