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借刀杀人

又过了些时日，外城的流民已经多到有聚居区了。

期间李弘倒是想起来去给当初好心给馒头和水的那户人家道谢，但是流民越来越多，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不再敢给任何陌生人开门，李弘只得在心里牢记这户人家的住址。

另一边，县令倒是个做事的，日日在城门口施粥。

不过做的事不多，每天舀出来的粥粥稀得吓人，饥民排长队盛到碗里也分不了几粒米。

就这，每天还得抢，慢了或者身体太弱被人扒拉到队伍后面去，粥就没了。

草根树皮观音土，抢不到粥的饥民都能往嘴里送，外城方圆三里地早就已经没有一棵完整树皮的树。

李弘几个人天天吃干地，自然招人惦记，杨戌在采买往返的路上落单时已经被抢过，但是破伤风之刃显威几次之后再不敢有人来招惹。

好在，外城居民区里还没有发生恶性抢劫事件。

但这种表面上的安宁已经持续不了多久，盗窃事件时有发生，每天盯着李弘四人眼馋的饥民也越来越多。

甚至杨戌都已经不敢独自往返内城外城，只能与其他青壮结伴。

尽管杨算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但是李弘和杨算都觉得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剩下的散银子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一行人便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这里。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收拾，李弘兄妹两个乞讨的，杨算父子两个逃亡的，都没什么家当。

只是要把那用盐罐子装起来的银子藏好，离了这咸宁县地界，想怎么花怎么花。

但就在四人准备出发时，另一人惦记上了李弘一行。

准确来说，是惦记上了杨戌。

无他，杨戌一头短发实在太显眼了。

虽然从辽东逃到陕西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杨戌的头发长度还扎不起来，只能让它这样随意生长，是字面意义上的毛头小子。

惦记上几人的正是李弘穿越过来时指挥众乞丐围殴李弘的十三大王。

这家伙现在已经不敢这么自称了，认识的人还是都叫他本名王三儿。

王平安被李弘二人干掉之后，杨戌去找王三儿寻过仇，但这家伙一听说王平安死了溜得飞快，杨戌找了好几天没找着。

城里，掌管西城乞丐的李宝也有靠山。

王平安一死，李宝很快整合了全城的乞丐势力，原本王平安的势力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王三儿本准备的等城里安定下来再去投靠，却不受待见，重新回到了外城乞丐圈子的最底层。

现在生存空间还要被流民挤压，日子惨得很。

他对李弘没有任何记忆，但看见原本只能抢饭吃的小鞑子突然之间过上好生活了，这让王三儿又嫉妒又疑惑。

他当然不会认为王平安的死和杨戌有关，但是他嫉妒。

在王三眼里，杨戌现在能吃饱饭的生活一定是他偷来的、抢来的，只要威胁报官，小鞑子就一定会怕，自己就能趁机分得一杯羹。

他已经暗中观察杨戌好几天，得亏藏得好没有被发现，不然高低得挨上一记破伤风之刃。

这日，眼看着李弘一行已经收拾好行装要离开，王三儿见机会就要溜走，上去从背后抱住杨戌大喊：“你别走，跟我去见官！”

李弘穿越过来被打时不敢抬头，没见过王三儿的面容，但是听到这一声喊叫立马就认出他就是自己刚穿越到此时围殴自己的领头人。

好嘛，仇人相见了属于是。

李弘把李贞的小手交给杨算，嘱咐二人先走，又上前扒开王三儿抱住杨戌的双手。

现在李弘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瘦弱，但是力气已经足够将抱紧的王三儿扯开，让他吃了一惊。

李弘喝问道：“你报什么官？上哪里去报官？这当口城里的官哪儿还管得了这里？”

王三儿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就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愣住。

一旁，杨戌被解放出来，一见来人居然是自己苦寻多日找不着的仇人，顿时怒从心头起，给了王三儿一拳。

王三儿被打翻在地，李弘眼看着杨戌已经掏出破伤风之刃，赶紧拦下。

这时候比不得往返县城时那些偏僻的旮旯，周围无数双眼睛正盯着。

虽然说县城里的巡检兵已经多日没有出城来，只是守在城门口防止饥民们涌进去，但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还是会惹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来。

李弘不是怕麻烦的人，但此时此刻必须尽快离开此处，迟则生变。

王三儿本来被杨戌打得懵了，现在见他被李弘拦住，胆子突然又大了起来，朝杨戌昂首道：“这几日我都看见了，你这小鞑子天天吃干的，你哪里来的钱？分明是偷的！”

“你说我们的钱是偷的，可有证据？”李弘耐着性子问王三儿。

“这……”王三儿也一时犯了难，几天观察下来这几人都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每天老的教小的读书，小的一直打架，却不见真的闹掰。

这时李弘突然说道：“这样，我给你两张饼，你不要再跟着我们，可好？”

王三儿一听有饼吃，也不管这承诺的真假，慌忙点头道：“好好好！”

李弘微笑着，取来一个装干粮地行囊，从中取出两张饼来拿在手里挥了挥，故意把饼子让周围的饥民们看到。

“这两张饼给你，过去的事情就此两清，怎么样？”

“我要五张饼”王三儿看见了，行囊里还有。

“那就给你五张。”

李弘先把两张饼扔给王三儿。

王三儿欣喜接住，埋头就开始啃。

在王三儿啃饼子的当口，李弘把另外三张饼子朝饥民聚集的方向扔去。

杨戌还拿着两把破伤风之刃站在一旁怒目而视，饥民们不敢过来抢，争着去抢李弘扔过去的饼子。

等到饥民们抢得打起来了，李弘把剩下的干粮一半塞到王三儿怀里，然后扯开嗓子喊了一声：“这儿有吃的！”

然后拉着杨戌头也不回地跑了。

抢去吧你们！

待到走远了些，周围已经没什么流民群体。

杨戌没能亲手狠狠教训王三儿一顿，路上闷闷不乐。

李弘把胳膊搭在杨戌的肩膀上肩膀安抚道：“你知道吗，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失去。”

“因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是失去原本拥有并珍惜的事物，人会陷入深深的痛苦。”

李弘说完把胳膊从杨戌肩膀上拿下来，回头看了看，说道：“那家伙肯定抢不过饿急眼了的饥民。”

“你现在已经不是乞丐，不必要再去和另一个乞丐拼死活，有时候杀人不一定要用自己的刀！”

杨戌也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