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任沔县
“先生，这人虽然和你长得不像，但是这任命书上的描述可是一模一样，咱们上任去不会被发现的。”
“事情一旦泄露就是杀头的罪过！”
李弘劝慰道：“先生，你不去，自会有人再买官去，届时沔县老百姓还不是要被贪官污吏剐层皮下来？先生高义，咱们不能因为怕杀头就坐视百姓身陷水火呀先生！“
“绝对不行，等这李镜典在沔县安顿下来，定然会有亲人前来投奔，即便没有，他也还会有同窗好友往来，太容易出事情。”杨算坚持不肯。
“先生，即便到时候事漏了我们再跑也不迟，难道先生做了大半辈子幕僚就不想主政一方吗？”
杨算被主政一方这四个字说得有些心动，但还是不肯。
大明朝的读书人，最开始的时候谁没个意气风发的时候？
年轻时总想着金榜题名，以后做得好大官办得好大事。
杨算十二岁就考上童生，十五岁的就中了秀才，是汉中府城里有名的神童。
可是呢？
连着三次乡试都落了榜，接着一直给人做师爷做幕僚。
明明有才学，可没有功名想做事也做不得，一腔抱负无人问。
现在为官的机会来了，哪怕是假的杨算也很心动。
但是家人呢？
这可真的是诛九族的大罪。
恰好这时，杨戌从车上翻出了土匪抢剩下的官袍和官帽。
这群土匪也知道这是个招引祸事的东西，没敢动，那袍子帽子还很干净。
杨戌把袍子抖开，胸口的补子绣着鸂鶒，正七品。
一旁，那被敲晕的中年人醒了过来。
中年人睁开眼睛，发现土匪已经散了，县老爷和商帮会计都死了，一旁站着三个人。
他心知是眼前这几人救了自己，但不清楚对方的好坏，没有作声。
但李弘还是眼尖注意到了情况，朝杨算道：“先生好好考虑，我去看看那人。”
有时候，人肯救你并不一定是因为对方是好人。
李弘来到中年人眼前蹲下，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能看见吗？”
中年人答道：“看得见。”
既然能回答，说明不仅是看得见。
李弘又问道：“有没有其他什么不舒服？”
中年人如实答道：“后脑痛得厉害。”
“敢问姓名？”
“姓章，音十章，名才茂，字德秀，苏州府人。”
李弘心里暗喜，这人不是要上任的李镜典，那死掉的那个肯定就是了。
“不是绍兴？”
“不是。”
李弘咧嘴笑道：“章先生您好，晚辈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还望先生如实回答。”
章才茂不太习惯您好这种问候，但看对方态度语气都还可以，略微放松了警惕，点了点头。
李弘把朝廷的任命书拿在手里，在章才茂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是这李镜典的什么人？”
章才茂看到不远处李镜典的尸身，苦笑道：“我是他聘的师爷，一道去往沔县上任的。”
李弘计上心头，问道：“那沔县城里有人认识新县令长什么样吗？”
章才茂答道：“没有。”
“你跟过几个县令？”
“这是第三个。”
“前两个都在任上都捞了多少钱？”
“看年月，多的一年万两白银，少的一年也有三千两。”
“你跟的前两个在任上除了捞钱还干了什么？”
“舞文弄墨，清谈赏月。”
李弘这时一手指着杨算，一手暗地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抵在章才茂腰间问道说：“你看我家先生，也叫李镜典。”
章才茂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李弘的意思。
“这可是要杀头的。”
李弘问道：“那有人知道李镜典长什么样吗？”
“车是我买的，人是我雇的，连买官的钱都是我替他运作的，现在整个陕西只有我知道。”
李弘嗤笑一声，这师爷只怕也没多干净，刮地皮到手的钱到底谁拿大头谁拿小头还真不一定。
“您看，你知道李镜典长什么样子，我也知道，那我家先生就是李镜典。”
章才茂不敢说话了。
李弘见他不说话，装作不知道情况，接着问道：“买官的钱哪里来的？”
“借的。”
“朝哪儿借的？”
“山西隆盛商帮，那边那个年轻的就是商帮的会计，姓李。”
“我也姓李。”
“这是杀头诛九族的罪过。”章才茂重复一遍。
“没事儿，而且反正你回去了也还要再花钱找个人有功名的买官上任，何必呢？”
“……”
章才茂不再说话，他被眼前这个少年行吓到了。
李弘兴冲冲地来都杨算跟前，说道：“先生，问清楚了。”
“我听到了。”
“先生，大不了事发了我们逃走就是。”
杨算不说话，走到章才茂面前，章才茂撑着站起来给他施了一礼。
“师爷有礼了。”杨算回礼。
李弘明白杨算已经同意，只是嘴上不肯答应，道：“那咱们上任？”
“先扶师爷上车，再把被土匪害了性命的人都抓紧埋了早些上路。”杨算吩咐道。
“好嘞。”
之前李镜典的两辆车虽然被搬空了，马也被牵走了，但车子还在。
李弘把骡子从敞篷的车子上解下来，换上马车架子。
天快黑了，得快些赶到驿站过夜。
夜里，李弘正和杨算商议到任之后的事情，门却被杨戌一脚踹开，扔进来一个人。
李弘定眼一看，是章才茂，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几块破布，脸上还有几处淤青。
“他想逃，被我抓回来了。”
李弘看了看杨算，见他似乎并不意外，于是问道：“师爷，干嘛要跑呢？”
杨戌扯下塞嘴的布，章才茂怕被就地干掉，不敢大声叫喊。
身旁这少年有多凶残刚刚他是见识过了，自己才刚偷偷溜出门要去向驿卒告发，就被一通好打捆了起来。
他完全相信自己要是此刻敢喊叫，明天就听不见驿站清晨的鸡鸣。
但他也不回答李弘的问题，或者是白天已经回答过了，此刻他不想重复第三遍。
“别松开了，师爷我和你睡一个房。”李弘拍了拍章才茂，似乎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
数日后，一行人很顺利地到达了沔县城，一路上再没遇到什么土匪。
期间杨算又雇了几个随从，毕竟是老爷上任，不搞点排场反倒遭人怀疑。
骡车已经够磕碜了，三五个人像什么话？
这些人都以为杨算是真的要上任的县老爷，心里美得很。
到了地方，老爷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出来还不得让底下这些人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