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最好乱成一锅粥
杨戌带着两个营的兵力孤军深入，若不是张福跟在后面看着，这支部队将是完全失联的状态。
现实情况也差不多，杨戌一个劲地向前追，严正和何东两个人不停往后方张福那里送军报。
张福收到对岸的军报之后赶紧往小康镇送，他自己不敢擅自渡河，但是收到军报的间隔越来越长，再等下去就真的要失联了。
好在，等了没几天李弘这边的指令也来了，要他和杨戌保持联系。
现在李弘手底下都是些新兵，眼下又是夏粮入仓的季节，这些兵本是要下地帮忙干活的，但是此刻不得不将这批兵都带出去。
杨戌的行动太过冒险，虽说他完全相信严正和何东两个营的战斗力，但毕竟是远离根据地的作战，对手又不可能只是吴自勉。
现在陕西遍地都是贼寇，遇上还没被边军强化过的流贼还好说，要是遇上其他能打的官军就麻烦了。
和官军硬碰硬李弘对自己的兵也有信心，但是这么远的距离，又没有后勤支援，杨戌部队只能打一两场而已。
若是接连遇上好几拨官军把手下的兵都打疲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现在也没有杨戌的具体位置，请来的向导也不可能跟卫星导航一样准确，想直接跟杨戌的队伍会师然后带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以杨戌的脾气，若是抢不到那三百匹马，恐怕不会轻易回师。
所以李弘此时要做的就是加速扩张，把影响力散播出去，彻底把整个陕西都搞乱，让陕西地界的官兵出门就遇上流贼，到时候兵疲的就是他们。
此计需要杨戌在半失联的情况下坚持得久一点。
杨戌虽然冲动，但是兵法韬略杨算都是教过的，只要张福还能和他保持联系，他就能理解李弘的部署。
李弘这边，派出一个营从沔县出发，坐船走褒水一路进凤翔府杀到五丈原。
路过褒城县时，李弘差人和之前在与梁应泽作战时吓得不敢出门的褒城知县借粮。
并非二人有什么私交，说是借，实际上是威胁。
李弘把船停在褒城县码头里，再出兵把码头占了，也不怕巡检来打，直接派了两个连级指导员去城里和知县老爷谈判。
“晚生刘之杰，拜见县尊。”一名指导员向知县老爷行礼。
“晚生黄甘，也拜见县尊！”另一名指导员也学着向知县老爷行礼。
刘之杰原本是汉中府的秀才，被李弘掳走之后从了贼，一开始做宣传干事，后来转到军队里做指导员。
他家境不好，父母为了供他读书都差点饿死，是李弘的部队打着大同旗号杀到，他才让双亲过上好日子，自己还和一个妇孺科的干事结了婚。
所以他现在很支持分田，在李弘这里干得十分起劲。
黄甘则是原来在黄家村暴动的村民之一，识字班毕业之后才做的指导员，他指导员工作干得不错，但是来和县官谈判还是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刘之杰怎么做他就有样学样照着做。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褒城知县愿意接他们进城也是想知道反贼的几条大船停在这里是要干嘛。
知县一看两人的举止就知道刘之杰是个读书人，便问道：“你可有功名？”
刘之杰也不掩饰，直接说道：“只是秀才，算不得什么功名，让县尊见笑了。”
知县问道：“既是生员，怎会从贼？”
刘之杰答道：“官府将膏火银子免了，我一家三口都吃不饱饭，只得从贼。”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贫寒士子出头本来就难，现在把膏火银子一免，日后怕是许多读书人都会主动造反。
师爷比县老爷脑袋灵光，问道：“你家大王派你们来此为何？”
黄甘抢话道：“我家团长不是什么山大王，团长知道你们这儿有流民和别的反贼，便发善心为你们驱赶反贼，带走流民。”
县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个反贼为官府做好事，说这话谁信啊？
“此话当真？”县丞小心探问。
刘之杰说道：“自然是真，不过需要贵县出点钱粮，我们也好做事。”
众县官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找个由头要钱要粮食嘛，这听起来就合理多了。
知县问道：“敢问你家团长要多少粮食？”
黄甘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五万石，怎么样？”
“我哪儿有那么多粮食给你？！”知县怒而拂袖，又被自家师爷劝住。
师爷把知县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县尊，给多少粮食咱们可以再谈，但是这两个反贼不似作伪，咱们也可以开条件，让他们把反贼和流民都赶走再给粮食也不迟！”
见二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刘之杰说道：“县尊可以砍价嘛，做买卖不都是这样吗？”
众县官听得一阵无语，反贼倒还和官府做起买卖来了，这可真是天下头等怪事。
知县下定决心之后说道：“县里真没有那么多粮食，你要是愿意谈，咱们可以去县衙好好谈谈。”
刘之杰和黄甘对视一眼，他们倒是不怕死，不然也不会接下这个任务，但是出发的时候约好了两个时辰人回不来李弘就要发起进攻。
刘之杰提醒道：“不去县衙了，还请县尊快些，若是两个时辰内谈不出结果，我家团长可就要攻城了！”
这一句话吓得众官立马开始商议到底给多少钱粮。
给少了，怕反贼攻城。
给多了，又怕到时候拿不出来惹反贼不高兴。
“刘先生，五万石太多了些，五千石怎么样？”
“不行，最少不能少于三万石，咱们外边五千多号人等着吃饭呢。”刘之杰虚张声势，把一个营的队伍吹成五千人。
“八千石，刚刚我们的人去和乡绅沟通过了，多了他们拿不出来。”知县略显为难地说道。
“拿出不来？”刘之杰拉着黄甘就走。
“等等等等”几个吏员赶紧抱住二人腿脚不让二人离开，县令急忙道，“八千石预付，总共两万五千石三日内付清行不行？”
刘之杰和黄甘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笑意。
李弘给的任务是至少要来一万石粮食。
但是刘之杰还是留了个心眼，问道：“县尊如何能保证剩余粮食能按时交付？”
知县也是急了，说道：“我告诉你几个没什么背景的土财主，你们的人放心大胆去抢，我保证三日内让其他大户乖乖交粮食！”
“甚好，不过县尊您还得把本县黄册交给在下！”
当天夜里，李弘的兵就抢了两个土财主的家。
翌日，知县把城中大户都召集起来开会，明说了用粮食可以劝返这些贼寇，还保证能解决掉周边流民和其他反贼盘踞的问题。
时间紧急知县没有叫乡下的地主，城内大户们将信将疑，拢共只凑了五千石出来，不够付定金。
李弘的兵收到五千石粮食后，派人冲到城下，把昨日夜里被杀死的地主人头从城门直接扔进去，随后用扩音喇叭恐吓城里的大户。
大户们见到人头噤若寒蝉，赶紧又凑了两万石出来。
褒城县还有其他流贼，李弘的兵留下半月的消耗量，把剩下的粮食都让刚刚收拢起来的流民送回沔县，然后护送着一众宣传干事去别家反贼的地盘招人。
本地反贼也杀地主，但是并不分田，李弘之前想搞稳步扩张所以一直没有处理他们。
褒城县周边聚着的众多流民也是这些反贼搞出来的，他们杀了地主占了土地，把原来的佃户和小自耕农当农奴使唤，佃户们纷纷逃亡。
现在李弘的宣传队伍用喇叭往贼窝子里一喊，那些还在反贼控制下的佃户听说李团长的兵到了，玩了命似的往外跑，反贼头子用刀威胁都拦不住，最终是杀了几个才彻底止住逃跑势头。
等能跑出来的佃户都跑得差不多了，带队的营长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发动进攻，势如破竹般击溃盘踞在此地的反贼。
然后宣传干事和主持分田的政务官就地照着黄册分田。
如此仓促肯定会有疏漏，但是情况紧急李弘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短短三日时间，半个褒城县的耕地就被李弘分了下去。
知县和大户们直呼上当，李弘这是拿着他们的粮食完成了地盘扩张，但是发现之时已经为时已晚，剩下的半县之地根本不用组织，自发就杀地主分田然后等着李弘派出来的干部组织农会。
也根本不用去占领县城，县城里没几个粮食，只要乡下都是李弘的地盘，以村围城之态势，城里很快就会投降。
“完了，全完了！”知县靠坐在城墙上，十分后悔几日前和反贼的交易。
反贼能有什么好心思？
现在城里挤满了逃难来的地主和家奴，城里不少居民甚至已经被这些外来的家伙赶出去了，一个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只好加入李弘的造反队伍。
城里的大户和逃过去的地主倒是组织了不少良家子作为乡勇守城，但是李弘根本没有攻城的打算。
围三缺一，每日就守在城池附近，等着城里的秩序崩溃。
城里的秩序还没崩溃，知县本人却已经崩溃了。
士绅们不断向他施压要求打出去，但是几拨乡勇加一百人的巡检兵哪里够啊，城外除了贼兵，主动投贼的佃户和流民也围了一大圈。
这群人都恨不得把城里的士绅生撕了！
知县绝望之下，在县衙悬梁自尽，自县丞以下大小官吏纷纷逃命，脑子转得快的早已跑出去投贼了。
东边的褒城县如此，沔县西北的凤县更是如此。
凤县缺水缺得厉害，那边地主和佃户之间的矛盾更加剧烈，李弘派出去的兵也只能走陆路，褒城县这边差不多都尘埃落定了，凤县那边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不过矛盾激烈的地方斗争爆发得也剧烈，花的时间比褒城县那边反倒要少。
才半月多点的时间，李弘就已经占据了周边三个县，然后又将矛头重新瞄向了府城。
卓翱和程小楼在这段时间都快忙疯了，识字班还没结业的干部和汪梦锡手下还没培训完的士子都被他们拉过去搞宣传和政务工作，但人手还是不够，现在的情况几乎是要把一个人拆成两个人用。
那些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几乎是要一个人拆成三个人使。
“团长，不能再扩张了，咱们的干部队伍培训跟不上了！”卓翱连把自己的督察队伍都送去各村镇做政务工作了，李弘再扩张他真的手下再无人可用。
那些新投诚的士子他信不过。
李弘拍案道：“不行，杨戌孤军深入，咱们必须把动静搞大，越乱越好，整个汉中乃至陕西最好乱成一锅粥，把官府的视线集中到咱们这里来，只要官府敢来，咱们就敢打！现在的动静还是太小了！”
卓翱近乎崩溃，现在哪儿还有足够的人手支持眼前这位爷这么闹下去啊！
李弘在汉中的动静虽大，也的确惊动了陕西三边总督杨鹤，但是杨鹤手中能打的现在只剩下洪承畴，只能紧急将汉中的乱象呈报朝廷，希望说服朝廷招安李弘。
……
在李弘收到军报前一段时间，杨戌在张福将军报送出后不久便找到了吴自勉和洪承畴的合军。
不知为何，洪承畴合军之后收起了自己的旗子，杨戌远远地只看得到吴自勉的大旗。
虽然找到了吴自勉，但杨戌并不着急，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属于孤军深入，不确定那三百匹军马的下落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一路跟了二十多里地，等吴自勉停军休整之时，杨戌派出去的侦察排才真正确认这股官军队伍里真的有军马。
“老连长，我大致数了一下，这批货好像不止三百匹，有将近五百匹马呢！”一名侦察兵向杨戌汇报。
“当真？”杨戌更加欣喜。
“当真！但是好像还有另一股人马，两拨人虽然一起行军，但是不在一起扎营，两边各自一千人左右。”侦察兵补充道。
杨戌召来严正和何东，问道：“咱们追上这批货了，收获比咱们原先想象的还大，现在对方只有两千多人，怎么样，干不干？”
严正和何东相视一笑，当初梁巡抚也是两千多人，现在吴自勉也是两千多人，当然干！
（上一章被智能审核夹，人工审核给放出来，改了个错别字，又被智能审核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