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良心商人
瓦雷里是伯顿家族的人，是贵族之子。
彼时的凛鸦境较于其他南方国家，他们摒弃了一部分古潘德王国的规矩，在贵族继承上斩下了大刀。
按照晓炉城学者策划出的法案来看，境下人民分为公爵，伯爵，勋爵，骑士，平民，农奴。
这其中只有骑士才能算贵族身份。
而一个勋爵死后，若麾下子女并无太大功勋，那么他麾下的所有土地一半充公，并且除去继承他爵位的人，他最多能让三个子女获得骑士的贵族身份。
这于古潘德王国贵族之子便是贵族的法案不同。
晓炉城的法案成立于潘德历203年，正是凛鸦境脱离潘德王国的第四年，当时的国王是格雷戈里一世，他在潘德历199年，在南方领主迟迟不来救援凛鸦境的时候，率领凛鸦境诸多平民游侠击退迷雾山大军，在那场大战过后，除去诞生出国立骑士团龙骑士团之外，也让格雷戈里一世拥有在凛鸦境不可一世的名声。
见识过南方领主的迟钝，以及凛鸦境臃肿的贵族人群，格雷戈里一世终于下定决心。
建立凛鸦境王国，改革贵族制度。
于是乎——
《贵族继承制度改革法——凛鸦境—晓炉城学者著》便在几十位老学者日夜钻研之下，应运而生。
尽管这套法案在当下被一些领主反对，但无可置疑的是，凛鸦境少了许多阻碍力量，且仅仅只用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时间，就从北方蛮子的称号，变成了凛冬之龙。
纪合瑞从酒馆里走出来。
瓦雷里·伯顿虽然是伯顿家族的人，但明显的是，他并没有贵族的身份，但他的所在的家族，一定有能晃动晓炉城或者暗隼堡皮毛生意的人。
纪合瑞心里想着瓦雷里·伯顿在屋子里说的话语，脑中思绪万千，人影闪烁，但最后也只凝聚到了杰雷米大叔的身上。
想大规模、低价格获得皮毛，只有一个路子。
获得盐石——
而父亲纪里亚的朋友杰雷米大叔，他就私下与其他商人一同私自挖盐矿，但估摸也是有他贵族妹夫的支持。
“呼！”
鼻翼窜出白气。
纪合瑞望着渐渐昏暗的天色，赶忙朝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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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家门口，纪合瑞和杰雷米大叔一同在火堆上翻滚马尸。
“纪合瑞，真看不出来你小子的手段了啊。”
纪合瑞给马骨架上刷些麦芽糖水，笑道：“技艺跟之前差不多，只是这次运气好，遇到个老残的野马，正好家里买了些麦芽糖，就顺便烤制些马肉过过瘾。”
麦芽糖水，这在地球也叫做脆皮水。
“好久没吃马肉了，今天我可要过过瘾咯！”
“就知道吃，不知道帮小纪合瑞翻下马肉吗？别给老娘说没劲儿，昨晚上你可不是这样。”
一些水渍甩到杰雷米的身上，纪合瑞顺着视线过去，在大姐纪西亚旁边，一个与她头发相同颜色的中年妇女瞪着眼睛，一手拿着洗好的土豆，一手攥着个胡萝卜。
“哎啊！我知道！我知道！！”
杰雷米小声嘟囔一句。
纪合瑞则静静的刷麦芽糖水，看着火舌舔舐着马肉。
杰雷米的妻子叫做朱迪，老家在隔壁的奥登堡，据说家里十分富有，跟杰雷米过日子只是看重他的帅气，而且，杰雷米的两个妹妹能够嫁给暗隼堡的贵族，这其中也有朱迪所在家族的助力。
半个时辰过后，泛着焦香的马肉缩水近半。
“肉好了。”
纪合瑞拿着刀分割一些，以方便让大姐拿去给母亲吃。一旁等候多时的杰雷米大叔见纪合瑞动了刀，这才跟着扯过带着肉的肋骨，大口撕扯。
“死鬼，慢点吃！”
朱迪嘟囔一句，先给腼腆的纪弗尔扯过一根：“小纪弗尔尝尝你哥的手艺，之前我可馋你哥做的饭呢。”
“谢谢朱迪姐姐。”
“吼吼吼~小嘴真甜，不过姐姐喜欢。”
朱迪掩嘴发笑，周围的气氛一下子上了起来。纪合瑞在一旁静静割肉塞嘴，时不时望向杰雷米大叔那边，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杰雷米凑到纪合瑞身旁，用马肋骨点了点他肩膀。
“小纪合瑞，心里有事？”
“有。”
“跟叔叔说说。”
杰雷米撇了眼跳动的火舌，伏起自己的肚子说道：“这吃的马不是一般的马吧？”
“雪马。”
“噗！”
杰雷米面向纪合瑞努了努嘴。
一旁的纪合瑞面不改色的道：“杰雷米叔叔，我有能打通皮毛售卖渠道的能力，我父亲说您手里能弄到大把的盐石，现在村外的局势您也知道，若是能大规模从那些雇佣兵手里收购皮毛，这不失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纪合瑞，你很缺第纳尔吗？是为了救你母亲？”
“很大一部分是。”
纪合瑞点点头，治疗母亲以及成为贵族洗刷父亲冤屈，最为重要的第一步，便是获得大量的第纳尔购买仪式物品，以突破等级提升医术，获取更大的实力。
这也是为了之后去边境建立领地，获得贵族身份做准备。
“你母亲的病....算了。”
杰雷米将纪合瑞拉到身边：“你父亲打小就与我是要好的朋友，而且纪合瑞你常年接受清除村庄霍乱的任务，于情于理，这盐石我都会给你，至于后续卖皮毛的钱我也不收，那盐石纪合瑞你照着市场价给我钱就是。”
“你今天叫我来，叔叔我就感觉有事，下次缺钱的话，直接与叔叔说，我会给你的。”
“盐石明天来找我取，先吃饭吧。”
“好...”
纪合瑞目视着火堆旁的家人欢声笑语，他抬头望天，上面满满的星辰，仿佛都在提示父亲纪里亚在巴泽克村庄的名声，以及他自己，他纪合瑞常年绞杀劫匪，游走在刀剑之中的勇武。
这一切。
都在村民眼里看着。
或许他们那些乡人不懂什么晓炉城的法案，但他们能看到纪合瑞提着劫匪、杀人贩的头，走入村长家获得三百第纳尔。
这些就够了。
“哥？你不吃吗？”
弟弟纪弗尔嘴角咧笑，吃的满嘴是油。
“吃。”
纪合瑞口齿撕咬马肉，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村子里感受到温暖，但每经历过一次，心里都是说不上的滋味。后面吃饭就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语，纪合瑞平稳的接下朱迪的问候，并且婉拒了找媳妇的事情，他思绪有些飘散，吃完了饭，杰雷米一家晃着身子离去，纪合瑞清理完院子，便早早歇息睡觉。
时间紧迫。
明天，他打算明天就村外换皮毛。
——————
次日晌午。
纪合瑞从杰雷米大叔那拿完盐石，就奔往村外。
村外的车轱辘印少了很多，但多了些拿着第纳尔换取物资的雇佣兵。
纪合瑞漫步在路口，他静静的看着拿着皮毛到处吆喝，想要换取盐石的雇佣兵。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看着别人都去暗隼堡夺取开拓令，他们也一股脑的跟风过去，什么都不做考虑。
“哥，你找好目标了吗？”
纪弗尔看着来往的人群，脸色有些兴奋。
“再看看。”纪合瑞扫过路口站着的雇佣兵，再看弟弟这副情绪激动的模样，更坚定了要带他出来历练一番的决心。
昨天晚上，纪合瑞将盐石换取皮毛的事情告诉了弟弟纪弗尔，他打算让这个十六岁的“高材生”提前知晓社会的运转，而不是一味的只读书。
纪合瑞未来的念想很大。
弟弟纪弗尔这个学习《基础工程学》的人，会在其中担任很重要的一员。
漫步十几分钟。
通往村子的路口都被兄弟俩逛了一遍。
蓦的，纪合瑞在一处远离村子的路口停下脚步，不远处有三个雇佣兵以及一队拖家带口的逃难民。
“纪弗尔，要是你去换取皮毛，这两个目标你选哪一个？”
“嗯......”
纪弗尔犹豫片刻，指了指雇佣兵。
纪合瑞摇摇头，将纪弗尔探出的指头指向难民。“雇佣兵，往实在说，都是手里有武器的蛮子，他们没有盐可以去抢，你要找他们换取皮毛只能以略微低于商盟规定的价格收购，但那些灾民不行，他们要在这儿生存，他们不敢抢盐，也不会在价格上与你多加计较。”
“那我们跟难民换？”
“不，那皮毛的数量太少了。”
纪合瑞看着远处与他们对视的三个雇佣兵，咧开笑容。“我说的只适用于一般人，但很显然，你哥哥我拥有能抢劫雇佣兵的实力，他们不敢与我讲价，而且，以如今盐石不够的情况，他们也讲价不得。”
“走，过去跟他们‘谈谈’。”
.................
俩兄弟前方。
一辆矮马拖车缓慢行走。
上面敞篷的地方除去满满的家庭货物，还有几个人坐着。
前头驾马的是个老头，后面坐着一对夫妻，那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估摸着也就三四岁的年纪。
而那三个雇佣兵在马车旁与老头交谈。
“一捆皮毛换你一小袋盐，这价格就算是老头你去晓炉城都换不来的，怎么，你还给大爷我挑三拣四？！”
“就是，就是，老头你可赚了。”
雇佣兵的话语在驾马老头耳边环绕。
但驾马老头却面色难堪，他双手合十摆动道：“各位爷行行好，那皮毛我实在是不缺，前面就是巴泽克村庄，你们大可去前面换去啊，何必为难我这个逃难的老头呢？”
“要是能换，老子还能站在路口，等你这种人？！”
“快说！换不换！”
“父亲！”
马车后面的年轻男人突然道：“三位大老爷抱歉，我父亲就是这样木讷的人，皮毛换盐我们换的，诸位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就把盐给你们找出来，等一会儿就好，等一会儿就好。”
“这还差不多。”
三个雇佣兵眉头一顺，嘴里嘟囔一句。
但在这时。
纪合瑞突然走到马车旁凑过去打断道：“老爷子这物资齐全的是要去开荒？还是去投奔亲戚？”
老头土灰色的脸皱纹遍布，他扫过纪合瑞胸口的村庄标识，眉角蓦的舒缓一些，赶忙出声道：“奥登堡附近的村子遭了迷雾山蛮人的截掠，我们从之前的地方逃难，是要投奔在巴泽克村子里的亲戚。”
纪合瑞笑着递过一些烟叶。“巴泽克啊....最近雇佣兵来的多，想进去那估计是难喽。”
纪合瑞不抽烟，但他接触的人大多都爱抽烟，所有时常都会备一些烟叶。
老头尴尬的摇摇头，拍了拍腰间的袋子。
“我们有法子的。”
“喂！臭小子，没看到大爷我在这儿吗？还有，车上的臭小子什么时候给爷爷我盐？”一旁等候盐袋雇佣兵脸色有些不爽，甚至五指摸到了腰间的剑。
“老爷子先走吧，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到了孩子。”
“唉，是，是。”
老头提鞭驱马匆匆离去。
一旁的三个雇佣兵冷眼注视着纪合瑞，一阵呲拉之声后，将腰间的长剑蓦的拔出。
“小子，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吧。”
“怎么不地道？”
纪合瑞目视着老头离去。现在他们依旧处于巴泽克村庄的范围之内，若是那些雇佣兵在这强行抢劫，他们不仅会遭受村庄巡逻队的通缉，更是连村民也不敢与他们交易。
“去你妈的！”
其中一个雇佣兵蓦的扬剑，刚要落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身边已有一道人影迅速逼近。
纪合瑞——
“你....”
察觉到不对劲的雇佣兵还要再说些什么，但一个五指攥紧的拳头已经笼罩了视线。
“嘭！”
坚硬的老茧带着风压撞碎鼻骨，一串血水从鼻孔旁侧喷涌而出，后续紧跟的一记上勾拳连在下巴，力道顺着手腕的扭转而蓦的爆发，让其后槽牙咔嚓作响，唇边溢血。
“啊啊啊啊！！”
雇佣兵悲鸣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接连后撤。
一旁的两个伙伴这时也缓和过来，他们拔出腰间长剑，一边搀扶起伙伴，一边凝视着纪合瑞。
“能好好说话了吗？”
纪合瑞跟着拔出长剑，目光冷冽。
沉默片刻。
他们三人中一个较大的男人站出来。“刚才强行买卖货物的事情是我们不对，但你也打了我兄弟，这事就这般算了如何？我们不想起过多纠纷。”
“早这样不就好了。”纪合瑞面露笑容，用手轻轻捻起衣服缝隙上冻干的血珠，并挥手朝弟弟示意。
一旁的纪弗尔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盐石。
“诸位，换皮毛吗？”
“我们兄弟俩都是良心商人，给你们的分量不多也不少，一块成人巴掌大的盐石！！只要两捆皮毛就能换！！机不可失，机不可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