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柳淼淼
路明非赶到学校的时候班里正在上语文课，他透过窗户很敏锐地观察到了大家的专心致志的好学模样，提着那个叫柳淼淼的姑娘借给他的雨伞，偷偷打开教室后方的门，以内力高手水平极高的消力抹掉老旧门扇转轴时会发出的嘎吱声，蹲下身子好像鸭子一样挪动。
他的座位偏后，作为一个天天睡觉的家伙，没有被挪到最后一排纯粹是因为老师有需求，具体来说是老师们‘人家路明非成天睡觉是人家有实力，你们和他比？’这样碎碎念的时候不至于让全班的同学都得用力扭头往后看，这对第一排的同学脖子不大好。
当然，这种事路明非并不知道，他一年来调了几次座位，只是知道调到哪里睡到哪里。
他还记得他的座位，偷偷溜过去后发现因为座位靠墙的缘故，他被坐在外面的女同学堵住了。
他本着人与人间最基础的信任，悄悄揪了一下女同学长裙的裙裾，女同学被牵动着也就发现了他，眨了眨眼就会意过来，偷瞄一眼不知为何没有发现有人偷溜进来的老师，抿住嘴唇捋顺被压住的裙子，上身微微前倾，轻轻拖动椅子向前，想让出能让鸭子形态路明非能够踱进去的宽度。
可是天公今日不大做巧，仕兰中学这么个一切都很讲究的学校，所有椅子的四条腿本都裹上橡胶以避免出声的，可是偏偏女同学的椅子上的橡胶被磨透了，小小的动作唐突就与地面相摩擦发出一小段尖锐的颤音。
完蛋，要被老师发现，得去外面贴着墙壁罚站了！路明非心中一紧。
“路明非？”
戴着黑色眼镜的老师挑了挑眼镜框，有点诧异地看他，但言辞并不像对待一个旷课中途才摸进教室的坏小子，反而寻常的像是问他要不要红烧肉的食堂大妈，这让有着接近一年的无记忆空窗的路明非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印象里的自己仍然是以前那个衰仔，如今衰仔的义气仍然在他的胸口回荡，自被发现那一刻起他就决定绝不拖累愿意帮助自己的好心女同学，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就看见老师挥手隔空一扇：
“赶紧回座位去，别耽误同学听课。”
“...哦。”
男孩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翻出课本，课堂仍然顺利进行，大家都表现得很正常，好像就没有被打断过一样。
——除了路明非。
他有将近一年的功夫是昏睡过去的，昨晚又经历了那么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副本，此时心绪空洞，可精力倒是饱满的很。
于是就这么精力饱满地涣散注意力，目光一会就从黑板上转移到课桌的纹理上，然后是窗外有着坚韧叶子的桂花树、因为还是上午所以被教学楼的阴影遮蔽的香樟树，香樟的树叶上长着红色的斑点......
然后，路明非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自己的邻桌有着清冽的长发与娇嫩美好的肌肤。
因为真的很好看，所以路明非不由自主就多看了一会，好像午睡一样将一只手臂垫在桌子上，把头侧过来看着自然的天光在她的头发上移动光点，看着邻桌修长的脖颈都渐渐染上好看的粉红色。
又过了一会，她才轻轻咬着下唇，把书立起来，悄悄抽出一张便签来写字，然后送到路明非的手边。
‘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
，路明非看到了便签上的文字，眨了眨眼，几乎没有怎么思索就在下方加上一行然后原路送了回去。
‘你好看。’
女同学脸上的粉红色漫上耳尖，她悄悄瞅了一眼老师，确定自己这边没有被注意到以后，把头埋半截到书下，奋笔疾书又把纸条推了出去：
‘不许笑话我！’
‘你真的好看。’
纸条又被推了回来，明明只是几个普通的字，女同学却觉得自己的脸上烧的要不能见人，她轻轻转头望着坦诚看她的少年，又马上把整张脸都埋进书里，好像被书吃掉了一样。
正在讲课的教师瞧见了骇人的语文书吃人的画面，又把目光转回到教学书上，轻哼一下，嘴角上扬地继续讲课。
另一边的路明非瞧着少女并不想要被自己看也不把纸递回来，显然是不想与他交流，轻轻耸肩，又把注意力投到可持续的涣散精神中，把精神弥散开来，到窗外去捕风。
二十分钟后。
‘不对。’
路明非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等等，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你好看’这种话重复两遍，几乎就是耍流氓了吧？
而且身边这同学的反应也不正常。这脸红，这娇羞的姿态，这是对一个衰仔应该有的反应么？这副动摇的样子就是被人告白也不过如此吧？
他心中有所猜测，闭上眼睛，意识来到空间站台。
“人工智能小姐，请给我一面镜子。”
娇俏可人的少女摇动手指，地面上几个菱形的地板透明化，而后从透明的部分居然真的长出了一面镜子来。
一年以来路明非第一次认真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脸，半响过后身体忽然后仰，嘴里冒出些诸如“妈耶怎么这么帅”“对于青春期的女生来说太刺激了”“这谁顶得住啊？”“很难不心动”之类的怪话，震惊了好一会才恢复了正常的姿态。
“斗气还可以给人美容养颜吗？”
他歪过头来望向身旁的少女，这样问道。
“不，它只是为您恢复了部分应有的姿态。”
少女欠身，恭敬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一下子又换成了大和抚子的人格。
————
柳淼淼从没想过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被说一句好看就脸红成那样，路明非会怎么想自己？会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城府又不禁夸的天真小孩吗？
柳淼淼有些烦恼起来，可是想起那张纸上的字迹时又让她的耳尖发热。
说到底也根本是路明非他的错，明明平时借给他笔记、文具，提醒他考试甚至偶尔还包庇他睡觉——好吧他睡觉这件事每一科的老师都习惯了，包不包庇都一样——那些时候都只是机器人一样重复谢谢，可是今天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她还没有准备好呢...醒了也只会闹腾人，还不如睡觉，这家伙！
他们已经做了半年的同桌，她也只是把路明非当作普通同学看待，方才只是因为太过突然才让她的心跳快到让她无法反应过来。
过了好半晌她才终于把脸从书下抬起来，偷偷向旁边打量了过去——哼，果然在睡觉。
可是阳光渐渐斜了过来，她借着很大的书的掩护，悄悄向身败的男孩瞅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然后再瞅一眼。
渐渐地，她不再收回目光。
阳光下，她一根一根地数着少年浓密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