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风起余辉，落叶归根（4K2）
听到路北的话，人影先是沉默，而后哈哈大笑道：
“很精彩的推理，但是，那又如何？”
说完，身影身上的虚幻光彩散去，露出一副光与血肉交融的恶心模样。
它蹩脚地行了个绅士礼道：“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被大人的意志余辉萌荫而诞生的，超脱于秘银一族的无上之灵！”
“我曾见证过那位大人无上的光辉，而为了重现它的光辉，死去一些毫无价值的生灵，也不过尔尔。”
闻言，路北忽然有些释怀的笑了，它皮笑面不笑地问道：
“那位大人？”
阵法之灵高举双臂，狂热道：
“它，是世界的意志！是审判这世间一切的神明！”
“它将光临这片大地，为我们的蒙昧解开面纱！”
“它将，赐我以永生！”
闻言，路北真切地笑了，笑得熊目带泪：
“哦？是吗？不如……”
“听我讲个故事吧。”
“从前，世界被绝望笼罩，有一日，这绝望被众多生灵消磨死去。”
“后来啊，那道绝望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可现在，那道绝望又要苏醒了，于是，那群带有天真梦想的生灵，在明知等待自己的可能是死亡，甚至是比死更加凄惨的结果后，”
“依旧前赴后继的赴汤蹈火，奔赴这代表希望的秘境之地。”
“有的是为了更多的消磨这绝望，有的为了自己身后的万家灯火，但无论想法如何，它们都是来此提升自己。”
“以期能更多的将绝望消磨，湮灭。”
“可是啊，它们太天真了，被那绝望的余烬算计至死时，也不曾怀疑这历练的真实。”
“它们始终相信，没有通过考验的自己，是实力不济。”
“它们甚至，没有怀疑过，这源自上一代的，消磨了绝望的生灵族群，建立的考验阵法，其诞生的灵智会投靠绝望本身！”
“甚至会残害，杀死它们！”
听到路北的啰嗦废话，那道身影变得非常不耐烦，打断道：
“你想说什么？就为那些死去的区区生灵？在这里为他们声张所谓的正义？”
“可那只是它们没见过那位大人伟大且光芒万丈的愚昧而已！”
“如果它们见到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奉献自我的！”
闻言，路北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又或者，对方根本不配听到这些话。
于是，它平静开口道：
“那你呢？”
“为何不为了自己的信仰奉献自己的全部呢？”
听到路北的话，阵法之灵冷哼一声：
“世间多愚昧，它们需要一个引领，而我，就是这个引领者。”
“如果它们不需要，甚至你的神明也不需要呢？”
“你废话够多了！”
听着阵法之灵开始恼怒的声音，路北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怜悯而冷漠地看着这道考验幻境诞生的阵法之灵，摇着头道：
“算了，我又何必同你这虫豸说这些呢？”
“不，你甚至不如虫豸。”
“至少，虫豸们会为了自己的族群的未来，向母体献上自己的余辉。”
“而你，只是个冠名堂皇，满口大义，却无比自利的，躲在阴暗中，终其一生都不得见到明日的蛀虫而已！”
它转过头，看着那累累的，无声的白骨群，笑得凄凉：
“是的，蛀虫。”
“啃噬了所有进行考验的生灵，让它们都为你所用。”
“可你啊，却因此沾沾自喜，甚至高高在上。”
“也因为无人发现，所以你有恃无恐，将他们当作嘲弄的谈资。”
“但现在，因为我即将彻底通过考验的缘故，你出来了，你看到了自己即将消散的危机。”
“但你不能动手，至少，面对破解了三个关卡的我，你没有了任何直接的手段。”
“所以，你现在出来，只是想以拉我投入你那所谓的大人的怀抱为借口，让我成为这累累枯骨中的一员而已。”
“换句话说。”
“你现在，只是满口谎言的……”
“砧板鱼肉，待宰羔羊！”
听到路北的话，阵法之灵的面部闪过一瞬的惊慌！
可很快，他就暴怒起来：
“你这区区生灵，怎么明白我的伟大！我的……”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来试图挽回当前的局面，就见到，路北转过了身，开口打断了它的话：
“所以，为了这些枉死的灵杰；”
“为了这些本该发光发热的生灵；”
“也为了这些本可以投身理想怀抱的可爱生灵们……”
“麻烦你……”
“上路！”
刺啦！
血腥的嫣红在阵法之灵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迸射而出！
在这幽暗的光华下，显得如此明媚！
“放心，”路北熊掌流淌着血液，看向面色惊恐的阵法之灵道“至少，在让你受够应有的酷刑之前，我不能，也绝不会让你这个杂碎，轻易的死去！”
阵法之灵看着着自己好不容易转化了一半为血肉之躯，就这么被路北伤害后，惊恐的表情瞬间暴怒：
“你懂什么！它们只是区区生灵！你不过也是其中之一！
“你胆敢如此伤害我！神明不会饶恕你！”
“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神明才会息怒！”
“你死了！我仍会一直存在！”
“你只是区区生灵而已！”
“而我将成为真正的生灵！”
“我将得到永生的存在！”
说完，阵法之灵便开始向后退去。
闻言，看着想要逃跑的阵法之灵，路北气的捂脸狂笑！
为了自己的一腔情愿，为了赌灵会对他这个蝼蚁另眼相看，它就葬送了成百上千的有生力量？！
背叛？
路北只觉得，背叛这个词，放在现在，居然会有些轻。
忽地，它的身形转瞬消失原地，而后出现在阵法之灵的面前。
狂笑愤恨的熊脸上，两道因为憎恶厌恨而变得血红的眼神，被拉的无限延长！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就因为你要成为生灵！”
“就因为你要成为那该死的意志走狗！”
“就为了赌它对你有所青睐！”
“你就葬送了数百上千的生灵吗！”
“那些被你葬送的生灵，它们又算什么！”
“它们甚至来的时候，还在畅想，解决了世界的危机之后，可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对着它们的妻子、孩子，说着曾经的英勇光辉！”
“它们本该有着光辉的明日！”
“它们在你看来，又算什么！”
咆哮之后，路北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的：
“就因为你的一厢情愿，它们再也见不到为之守护的动力了！”
“就因为你的一厢情愿，它们再也看不到明天的一切！”
“就因为你的一厢情愿！”
路北嘶吼的声嘶力竭：
“它们的孤注一掷成了累累白骨！”
“成了你嘲弄之下的谈资！！”
“它们！”
“就该死吗！！！”
刺啦！
锋锐至极的熊爪撕裂了阵法之灵的身躯，但控制的恰到好处的力道却让其仍旧保有喘气的力量！
路北将撕得失去行动能力，却又没有死去的阵法之灵踩在熊掌之下，居高临下地俯视道：
“告诉我！”
“它们，还只是区区生灵吗？！”
“你对它们，可曾有过哪怕一丝一毫后悔？！”
感受着身躯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阵法之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但任由他如何挣扎，那对踩着他的熊掌却始终稳如泰山！
“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狂热崇拜着灵的意志的阵法之灵，为了永生而不惜一切的极致利己主义的阵法之灵。
害怕了。
恐惧了。
“我……我后悔了。”
阵法之灵震颤着眼眸，看着此刻如同疯魔一般的路北，涕泗横流地咆哮道：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求你！”
听着阵法之灵强忍疼痛发出的乞怜，路北只觉得恶心！
一掌踩下，让它地嘴巴稀烂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后，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
“你也会认错？”
“你也会害怕吗？”
路北地声音笑中带颤，无比悲怆！
这一刻，路北的声音，
如同这无尽白骨不见天日之下，凝聚而出的哀怨；
如同等待它们回归的人与兽灵，内心的望眼欲穿；
如同那泯灭了未来憧憬与光辉，诞生的无奈叹息！
路北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着依旧面带求饶之色的阵法之灵，忽然觉得极度恶心，它无比厌恶嫌弃地看着阵法之灵：
“你错了？”
“不。”
“你不是知道你错了，你只是知道……”
“你要死了。”
阵法之灵求饶的眼神瞬间惊恐！
在他的视线中，路北那渺小的熊掌之中，骤然爆发出超出其想象的力量！
那澎湃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力量，将原本被阵法所笼罩的世界，
撕的粉碎！
极度的惊慌绝望之下，阵法之灵凝聚全身的最后一丝灵力，发出模糊的求饶之声：
“不！”
“不不不！”
“不不不不不不！”
“不要！不要啊啊啊！”
“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
“我要成为生灵！我将会永生！我将成为神明！”
那是它赖以生存的基础！
失去了这阵法的世界，它将就此死去！他不想死！他想成为永生的生灵！
“不要？”
路北猩红无比的眼睛看着阵法之灵，而后抬起头看向四周，看向那埋在这里的，终年不见天日的白骨，缓缓低下头看着阵法之灵：
“它们也曾向你求饶的！”
“它们本也可以离开的！”
“它们也可以有着明天的！”
“你还活着，那它们呢？！”
路北看着开始虚幻的阵法之灵，熊掌再度抬起：
“在我过去的世界里，有着一种名为凌迟的死法，现在，”
路北猩红的眼神，暴怒而冷冽地盯着眼前惊恐失神到极致的阵法之灵：
“你这腌臜，可以好好享受了！”
刺啦！
刺啦！！
刺啦！！！
一爪又一爪！
一道又一道！
无穷的光彩与血肉在阵法之灵的身上迸射与蔓延！
也在阵法之灵逐渐惊恐到绝望的注视下，
一爪又一爪的斧凿刀刻！
一掌又一掌的掏腑剜心！
一拳又一拳的粉骨泯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阵法之灵的身躯化作一缕缕暗淡的光辉，一条条蠕动的血肉，路北才缓缓停下了这远远超越了虐待的手段。
它看着仍旧被他保有一丝心智的阵法之灵，看着它绝望到生不起一丝生存欲望的阵法之灵，
缓缓贴在他那血肉模糊到几乎辨认不清的耳朵旁，如同恶魔低语道：
“想活着吗？”
闻言，阵法之灵的眼中升起一丝希望，一丝期待，却在下一刻，听到了比绝望更绝望的憎恶、厌弃：
“可惜，不行呢。”
撕拉！！！！
这是阵法之灵听到的最后一抹声音。
因为，那是它最后的血肉与灵智。
随着这终章的奏响，这坑杀了数百，数千，数万甚至更多生灵的阵法之灵，彻底的泯灭！
路北看着满地的血肉光辉缓缓消散，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无数生灵的魂魄在向他道谢，而后又如释重负的消失在光辉的余烬之中。
路北沉默地看着那消散的光辉，又看向漫山遍野地白骨，缓缓迈出了走出这片血泊之地的第一步。
刹那之间，世界纷至沓来，浮现出其上的无言与沉重。
它沉默地走到了这无数英灵沉睡的墓地，沉默地抬起熊掌。
一记极轻的，仿佛害怕打扰这些沉睡英灵的掌印缓缓落下，柔和而澎湃的力量让所有的白骨渐渐悬空。
路北看向那飘在半空中的无穷白骨，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
“尘归尘，”
“土归土，”
“咱们，”
“回家了……”
嗡~
虚空之中，白骨缓缓凝聚，碰撞之间发出不断地清脆嗡鸣声。
直到最后，所有的嗡鸣归于一道几乎如同呢喃的声音：
“回家了，回家了……”
熊掌捏合，白骨归一，所有的白骨缓缓化作粉齑，凝聚成一道只有拳头大小的白骨球。
路北珍而重之地将白骨球捧在掌心之中，语气无比柔和：
“是啊，回家了……”
骨球之中，可能是某人的父亲，母亲；可能是某人的丈夫，妻子；可能是某人的儿子，女儿；
但现在，它们家人的期待，再也得不到回应。
可，落叶总该归根，它们，也是该回家的。
路北轻轻托举掌中骨球，口中轻声呢喃：
“回家吧，它们，在等呢……”
呼~
恍有一阵清风袭来，白骨圆球顺着冥冥中的呼唤，向着它们等待多时的家，缓缓飘散……
看着那如同彗星一般，在半空中渐渐远去的圆球，路北眼神波澜。
许久。
路北收回了看向远方的目光。
他要向着前方继续前进。
毕竟，这世界里，总该有人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