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有五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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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唱小调为传生信 忙前后也献殷勤

“杜姑娘,那些唱小调的采茶姑娘与你……”

“虽非亲生,却也恩情深厚,义同金兰。”晏悦一有问,杜溪自然有答,“这等事……”

并非不相信面前的晏悦一,只是杜溪对自己能做什么并没有什么信心可言。至于这些消极的话语,也实在是不想把无辜之人牵连其中——青灯古佛怕是去不了,清香淡饭也人间。

当目光对上看见晏悦一的期待,杜溪又不得不把自己内心想说的话收回去。人最怕的不是自己的期待落空,而是旁人一心为你谋划,却失败在个人的退缩。

“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听你那柳郎说这几日他们要你父母大摆宴席,我们有意混进去试一试。”如果真正的杜溪出现,很多事囿于时代与社会对她的规训,只怕还是被旁人牵着走,晏悦一的意思是代替前者的身份和宁玉泽一起‘装神弄鬼’。

“只是你可有什么信物,是我能够同你父母证明身份的?”适才和宁玉泽分析了一番,晏悦一也明白此时柳成在杜家父母眼中也必然是害死女儿的怀疑对象,“你还活着这件事,总该让他们知道。”

杜溪的眼眸中又划过些许犹豫,晏悦一关注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劝。

“你与那些采茶的姑娘,可有什么是只有你们之间熟悉的?”

“我们唱的歌。”

目光可及处青草几乎要漫过茶树,清明谷雨都是采茶的好时节,浅绿召好岁,深春唤翠叠,眼看就要迈过田垄,晏悦一有些扭扭捏捏起来:“要不还是你来吧。”

“我是唱小生的,又不是唱乾旦的,这样过去,不被当成登徒子都是好事儿!”

但凡不是晏悦一的怂很真诚,宁玉泽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儿。

“可是我真的唱不好啊。”虽然不是五音不全,晏悦一平时实在是不唱歌,除了升国旗唱国歌,平时连个歌儿都不听。

在宁玉泽和杜溪的速成教学之下,勉强学会了一首采茶小调,一紧张,还没张嘴就觉得自己已经忘词二了:“要不你唱,我……”

“哎哎哎……青青呀里格青青。”地方方言晏悦一本身是说不明白的,勉强听懂之后,被赶鸭子上架照着杜溪的唱法有样儿学样儿,终于是磕磕巴巴,极其生硬的唱出来了。

原本还在哼着小调的姑娘们因为这一句,声音当下止住了,纷纷朝着晏悦一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既然是过来对暗号儿的,晏悦一当然不可能要自己的面貌暴露出来,在对面众姑娘的震惊之中,继续往下唱:“松间叻里格明星星。”

“风过呀里格泠泠……”

“杜溪,是你么杜溪?”有胆大些的姑娘朝着这边凑了几步。

晏悦一已经在这群采茶姑娘们有动静之前藏到了茶树后面,走过来的姑娘没有看见人,只四下里望望。

“那青青是杜溪平日里最喜欢的开头,除了我们,不会有人知道。”

“刚才的声音那么僵硬,该不会是杜溪的鬼魂,要我们为她……”

“明天就是杜家和陈家的婚宴,杜溪的鬼魂若是真的能白日现身,说不定也能在那所谓的宴席上要他们好看!”

听得到姑娘们的话,却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目前能做的已经做了,婚宴上怎么闹鬼,晏悦一倒是没有丝毫头绪。

“这种山歌小调就像是咱们小时候学校里大家玩的那些警察抓小偷、打针之类的游戏,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传播出去的。”

宁玉泽小时候,互联网还没有那么发达,交通形式也没有那么多样便捷,相仿的游戏却能在跨越几千里的城市与乡镇传开,这些采茶小调显然也是一样——能传承下来,到如今发展成成熟的剧种,口耳相传的功绩更比文字记录要大得多。

“听过,但没玩过。”

“我还以为这些游戏是我们学校才有的……”晏悦一习惯了一个人独行,偶有几个朋友,也处得像是同事,这些娱乐活动,基本上很少参与。

只是晏悦一自己倒也不在乎这些,很快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杜溪姑娘这件事儿上:“所以现在我还做些什么?”

“这些姑娘真得知道杜溪她经历了什么么?”

远山雾遮朦胧色,一片迷茫罩细泽,回程路上,晏悦一对于大学课上那些有关于绘画作品背景的分析,在自己眼中曾似乎是偏离了艺术本身的存在……

“嗯?”宁玉泽还在思考晏悦一前一句话,并没有听清楚后者又说了什么。

晏悦一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并没有需要宁玉泽来回答:“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吧?我们一开始听到的那一段……”

“杜溪说过,是棺材没有钉紧,她才有机会逃命的。”再次回忆杜溪同自己二人说过的话,晏悦一意识到了一个重点,“做棺材的人,应该也有女儿罢?”

不只是做棺材的人有女儿,那么多采茶的姑娘,未必没有谁人家是专擅丧葬事宜的,埋深埋浅,又甚至是在棺材钉上做些手脚,也未尝不可!

晏悦一的话说完,宁玉泽半晌儿没有回应,两个人只是在漫起雾气的山间走着,太阳照着寒湿的小道,蒸腾起来的水汽没有变成雨之前,就成了这些驱散不了的雾。

贴身冷腻,脑子里面想着事情的时候,这样的雾气就像是粘在身上的蜘蛛网,将人的一切思绪变成蛛网上的昆虫,一时间难以从中抽丝剥茧出真正有效的想法。

“傩戏?”观中的道长被晏悦一的话问懵了。

想是发音不同,宁玉泽连比划带说的给道长解释了一遍,后者终于明白过来:“这一般要在专门的傩庙前组织……不过大多是些人扮作鬼神,至于能否请来,我们也不得而知。”

毕竟算不得一个体系,宁玉泽也知道明朝的傩戏已经逐渐向娱乐化发展,不过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是有的,无论真人还是假神,也全默认做存在。

杜溪一连是两日也没有见柳成的意思,倒是村里传来刘芝卧病在床,宴席不得不推迟的消息之后,柳成敲响了宁玉泽的房门。

“这傩庙,我有一同窗。”

春雨留人入好梦,芳草凝香催再逢。送上门来的机会,让紧绷了几天的宁玉泽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