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晏浔执意留在雪灯山
浑身是伤的晏浔顾不上对冰枳的戒备，只好乖乖听话，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允许她帮自己脱掉身上的衣服。
冰枳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样子，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心里对眼前的少年竟有种莫名的怜悯，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帮他脱掉了外衣。
“放心，既然来到我的地盘，就不会见死不救的。”
冰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手上为晏浔清理伤口的动作一直没停过。
她那双明亮且透着星辰美景般的眼睛，挺秀有致的鼻梁，樱桃般的红润嘴唇，精致五官与雪白的肌肤完美融合，衬着焕发光彩的发丝，整个人像是散发出了迷人的光芒。
晏浔努力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冰枳，顿时入了神。
看到冰枳为自己这么认真细致地处理伤口的样子，晏浔感受到了在寒雪中第一束暖意。
“多谢。”晏浔积极地配合冰枳，下意识地道了声谢。
冰枳动作娴熟地帮晏浔清理了雪狼撕咬留下的伤口，然后给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接着便抬头瞥了他一眼，迟疑地调侃道：“你...是第一次来雪灯山吧？还怪礼貌的嘞！”
面对冰枳的疑问，晏浔低着头选择沉默，并不知从何回答。
“好了，你尽量别乱动啊，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冰枳见晏浔难为情的神情，便没再继续问，只是给他包扎完伤口后随口嘱咐了一句，接着便起身想在洞穴寻找一些干木柴生火，却发现洞穴都被雪水给浸湿了。
无一例外，一根能生火的干木柴都没有。
担心晏浔的伤口会被冻伤，冰枳赶紧从包囊里找出了火折子点燃，然后放到了杂草堆旁边，利用火折子的热度先为晏浔取暖。
看着冰枳对雪地求生这么轻车熟路的举动，晏浔顿时震惊不已。
经过冰枳的及时治疗，原本奄奄一息的晏浔已经渐渐恢复了意识。
这时，他艰难地坐了起来，脸色很苍白，但还是忍不住对冰枳的身份产生了无限疑惑：“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极寒环境？而且对这些生存技能这么熟练...”
“怎么，这么瞧不起姑娘？”冰枳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地笑道。
“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晏浔正想解释自己的意思，却被她打断了想说的话。
“这洞穴潮湿寒凉的环境不适宜你疗伤，趁现在雪小了，想活命的话就跟我走。”冰枳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洞穴温度越来越低了，便准备起身回去。
“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说话的语气这么凶？”晏浔小声地嘀咕着，准备穿上衣服，却发现身上的衣物沾上了雪水，一摸湿了一大半。
见状，冰枳迅速地将自己身上的保暖袄脱下来，进行了几番揉搓，让保暖袄加促保暖的热量。
“诶，我救了你，还敢说我凶哟？你今个儿算是走运遇上我，不然你现在，估计都进那几头小崽子肚子里了。行了，废话不多说，你就先穿我这保暖袄取暖，你这小身板要再冻着，以后可真就打不过雪狼了。”冰枳说着便把手中的保暖袄直接套在了晏浔身上，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这刚给晏浔套上保暖袄，一股强烈的眩目感顿时涌了上来。
“我身体硬着呢...”晏浔说着突然感觉视线变得十分模糊，接着便因抵不住身体的疲累倒了下去。
“这么不禁说哟，算了，还是先去找我雪橇。”
冰枳似乎对晏浔晕倒的现状见怪不怪，于是便转身跑了出去。
许是冰枳朝洞穴口走去所带来的日光晃动，残存着一丝意识的晏浔在眼皮闭上前只看到了冰枳离开的身影。
这一刻，他真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
......
立冬次日，大雪依旧不停歇地在下着。
浑身感到了深深的暖意，晏浔从昏迷中缓缓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被一道暖光刺了眼睛。
晏浔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那道暖光，然后艰难地起身坐起来，观察了一遍四周，竟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垫着厚厚貂毛毯的床上，身上还盖了极其厚实暖和的蚕丝被，自己的衣物也被挂在床边的架子上烘干了。
此时此刻，晏浔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感到了一丝恐惧，突然闪出的念头以为是在过鬼门关做的梦，这一切感觉特别不真实。
他迫不及待地下了床，然后穿上了挂在架子上的外衣，正准备走出这间屋子时，竟又发现屋子侧门旁有一个燃烧木柴的火炉。
晏浔缓缓向火炉走过去，原来刚才那道刺眼的暖光正是这火炉带来的火光，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么温热的环境了。
受尽了极寒环境的晏浔正向伸手去火炉感受温度，不料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哆嗦。
“诶，这外面冰天雪地是能冻伤，但这炉子也是能烫伤人的，小心着点儿！”
转身一看，竟是冰枳，她正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牛肉面走进屋子。
冰枳这一如既往的幽默风趣话语重现在晏浔眼前，顿时让他愣了神。
晏浔闻到这牛肉面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没人知道他究竟在这深山里饿了多久。
“怎么是你？”晏浔裹紧身上的外衣，朝冰枳警惕地走过去，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不是我还能是谁？难道你还真以为是海螺姑娘收留的你呀！”冰枳将牛肉面端到屋子的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晏浔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陌生的穿着，脑子里全是混乱的思绪。
“别看了，就是我帮你换的衣服，但你大可放心啊，你的衣物我都没乱动，呐，都在那架子上晾着呢。还有，你这身伤可不能再入寒气了，这套保暖袄你就先穿着，等走了再还我。”
“这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晏浔顿时脸都羞红了，想到自己被看光的画面一下就语无伦次了。
“诶，你可别乱想，这不是情况紧急嘛，若不帮你换了这身全湿透的衣裳，你这小命都难保。好了好了，折腾了一天一夜，想必你也饿了，顺手给你煮了碗面，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冰枳倒是不以为然地解释了一番，然后就示意他吃面。
晏浔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还没趁冰枳说完，便迅速拿过那碗面狼吞虎咽地开吃了。
他三两下就干完了一碗牛肉面，许是太香了，吃得连汤底都没剩。
“还有吗？”晏浔可怜巴巴地看向冰枳。
“看来你是真饿了，等着。”冰枳浅浅地笑了笑，随后便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冰枳又端来了一碗牛肉面，还带了几张热乎的牛肉馍来。
“这小屋也没啥吃的，就剩这几张馍了，你要吃得惯就吃，吃不惯就...”
面和馍刚一进屋，便被晏浔端来开始了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冰枳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缓缓地坐到椅子上。
“你是几天没吃饭了？竟饿成这样。”
“好多...好多天。”晏浔忽然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雪山里受的罪，语气显得有些委屈，但吃的动作一直没停。
“也是，这雪灯山天寒地冻的，没点经验的肯定是找不着吃的，倒霉的还得成为山里小崽子的开荤菜嘞。”
“你是谁？”
听到冰枳对雪灯山这么熟悉的话语，晏浔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吃食，起身后退了几步，十分警惕地盯着冰枳。
“不管我是谁，好歹救了你吧。不对，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问你嘛？你又是谁？这雪灯山可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冰枳对他的应激反应倒是不惊讶，反而态度很随和。
晏浔突然感觉到脑袋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他其实根本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极寒之地。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晏浔双手紧抱着脑袋，越想越感觉痛苦。
见状，冰枳立刻上前为晏浔把脉。
不料却发现，他竟是中了寒极迷魂散，传说中能迷乱甚至篡改记忆的毒药。
“他年纪轻轻怎么就中了这种剧毒，难道...”
无数猜想在冰枳脑海中浮现，她来不及深思，便扶晏浔到床上躺下，然后在底下的床柜拿来了医针，为他疼痛的穴位施了针。
及时施针，很快便缓解了晏浔突如其来的疼痛感。
“你还会医术？”晏浔对冰枳的技能又一次震惊。
“以前被阿爹逼着学了一点，不才不才。”冰枳见晏浔苍白的脸颊逐渐恢复血色，便为他撤了医针，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
“有你这么一位卓尔不群的女儿，你父亲一定很骄傲吧。”
“骄傲？”
“你既会驱狼，又能驭雪鹿，还会医术，世间又有几个像你如此全才的姑娘？”
“谬赞了。我这些不过都是求生的技能摆了，若你在这种极寒环境待上几年，你也会。”
对于晏浔突然提及的父亲，冰枳心里竟有些苦涩，只是掩饰心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敢问姑娘芳名？”晏浔想记住眼前这位救命恩人。
“雪灯堂冰枳。”冰枳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探过头问了一句：“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晏浔，我叫晏浔。”
“名字倒是记得挺牢。”
冰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从自己口袋掏出了一个装着特制药丸的小木盒子递给晏浔。
“这些药丸你且收着，若还有昏厥疼痛感便口服一粒，虽不能解你的寒极迷魂散，但也能暂时封住毒性，为你续命。”
晏浔缓慢地接过小木盒子，表情有些迟疑。
“放心，我还不至于给你下毒。”冰枳一下就看出了晏浔的疑虑，紧接着调侃了一句。
“不是，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姑娘的恩情。”晏浔急得赶紧解释，眼巴巴地看着冰枳。
“这个...就免了吧，我救你纯属意外，不必报答，别到时候恩将仇报就行。”冰枳挠挠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说完便往窗边看了一眼，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开始变小了，于是又对晏浔说：“趁现在雪小了，你收拾收拾就抓紧时间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姑娘...我能不能...”晏浔见冰枳要赶自己走的架势，连忙上前想挽留。
“不能。”冰枳知道晏浔的意思，便果断地拒绝了。
晏浔没再继续主动挽留，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出了门你就一直往山脊走，那里会有人带你离开雪灯山的。”冰枳说着便从屋子门侧口拿来了一个装有粮食的包囊，语气平和地对晏浔说，见他久久不吱声，便严肃地补充了一句：“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说完，冰枳便出去了，准备收拾行囊回乐茵镇。
山岗离乐茵镇有着十几里地，路途也算是挺远的。
冰枳穿上装备后便离开了，没想到晏浔竟一直在后面跟着。
走了大约有三里地，冰枳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去。
“出来吧，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冰枳捏捏耳垂，有些不耐烦，本以为他会识相离开，结果却一直跟着自己。
晏浔从雪堆犹犹豫豫地走出来，像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小孩。
“姑娘，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我们这不留来历不明的人，你还是请回吧。”
“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你是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只想跟着你，哪怕你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晏浔走到冰枳面前，鼓起勇气表明内心意愿。
一向耳根子软的冰枳看到他那张绝世容颜杂夹着委屈无助神情的模样，一下陷入了纠结。
“我们这儿是不能随便带外人进镇的，除非...”
“除非什么？姑娘，只要你说，我定愿意做。”
“除非你放下过往的一切身份，以雪灯人的身份加入雪灯堂。”
“好。”
“好什么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要是你真这样做了，就要一辈子恪守雪灯人的规矩，为雪灯山贡献你的一生力量，如若不然，你以后的世世代代都是雪灯山的敌人，你得罪不起的。你还是赶紧离开这儿，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儿。”冰枳语气很坚决，并不想晏浔成为雪灯人。
说罢，冰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晏浔死心。
不料，晏浔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似乎铁了心要留在雪灯山。
“你...”冰枳怕他伤势复发，没敢把他甩开，再一次停了下来。
“我知道这些后果，但当下的我无家可归，无路可去，脑子里一点关于自己身世的记忆都没有，我想既然我来了这雪灯山，这里就一定有我要找的东西，所以我必须要留在这里，姑娘，我求你了，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晏浔的眼里充满了渴望，满是诚意。
“当真想好了？”冰枳也没再阻拦，而是想确认他的决定。
“嗯！”晏浔重重地点点头，丝毫没有犹豫。
冰枳走到他旁边，给了他一双备用的厚手套，然后就走了：“自己走丢了可别怪我啊！”
晏浔接过手套，听见冰枳终于同意自己留下来了，脸上瞬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赶紧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放心，姑娘，我一定不会跟丢的。”晏浔笑容灿烂地回道。
“你以后别叫我姑娘了，唤我名字吧。”冰枳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那迷人的脸庞衬着阳光般的笑容，简直堪比少女杀手，于是有些不自在地说了一句。
“阿枳！”
晏浔眼里像是装着满天星辰，无意间便照亮了冰枳内心深处尘封多年的黑夜。
“我叫冰枳。”冰枳有些不知所措，说完就快步继续前行了。
......
在雪地里步行十几里路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对于多年常在雪地里谋生探索的冰枳来说，却是如同家常便饭。
走到乐茵镇时，已是响午了。
从没这么大规模步行雪地的晏浔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到镇口，一个身穿紫衣长袄的姑娘拿着长剑气势汹汹地朝冰枳快步走来。
“四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呀，这是对堂主的大不敬...”旁边的丘北崎急忙上前想阻拦，但并没有任何作用。
见状，晏浔下意识直接挡在了冰枳前面，拔出了手中的匕首，然后将冰枳紧紧地护在身后。
五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义无反顾地站在冰枳前面，为她遮挡一切袭来的伤害。
这一刻，冰枳忽然晃了神，她对所有的恶意全都视若无睹，本以为自己足够抵挡一切，但晏浔的出现，好像唤起了她内心原有的脆弱。
原来，自己也可以被人保护。
“你...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本小姐！”冰瑶从未见过长得如此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致使嚣张的气焰一下熄灭了一半，但想起冰枳还在他身后，便愤怒地质问道。
回过神的冰枳从晏浔身后探出了半个头，惬意地看了一眼正暴跳如雷的冰瑶。
“冰枳，你给我出来！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本事，昨天的账，本小姐还没跟你算呢！”冰瑶恰巧跟冰枳的视线对上了，于是朝她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