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来如此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隆西山区峦峰叠嶂,山道崎岖,古树矗立,云雾缭绕。
李元聃只带着真刚两个人随着扎贝一行人上山,山路蜿蜒,朝前不见去路,朝后不见来处。
直到前路越来越陡,一行人只能下马。
真刚仔细观察着,心想这地方,真不好大军进攻,道路左侧山壁陡峭,右侧是不见底的悬崖。
走了近一天,直到天色渐暗,李元聃才看到了一处悬崖峭壁中部,有一处开阔的平地,驻扎了上千人马。
平地最外围用石块垒了一圈围墙,犹如峭壁上的围栏。平地向山体还凹进,宛若洞穴。
站在围墙地头望过去,六七十丈高的悬崖下,西月江若沟渠一般,令人胆寒。
现在他们上燕窗洞的路,狭窄陡峭,看地形,东北面的山地坡度较缓,绵延数十里,但是北坡树木稀疏不若南坡,叛军在山上能对此方向的动静一览无余,居高临下,贸然进攻必然损失惨重,也难以拿下。
这就是唐任杰先前提到的天险“燕窗洞”?确实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贵阳郡主,久别重逢,别来无恙。”为首一个浓眉大眼,面部狭窄,高挺狭鼻,皮肤白皙,身高腿长的男人朝李元聃说道。
正是达孜德赞。
李元聃看了看,忽然说:“听说达孜的父亲是中原人?”
达孜德赞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随后慢慢散去,笑说:“传闻倒是不错。”
李元聃点了点头,说:“怪不得达孜长着吐蕃人的典型样貌,却有着一身什么都晒不黑的细腻白皮。”
前剑南道大都督江顺尧曾跟她说过一些,一开始她还不信。
达孜德赞扯了嘴角笑了笑,伸手侧身,说:“郡主请。”
李元聃微微挑眉,看这达孜德赞有些奇怪的行为,心下也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
真刚被拦在了营外。
李元聃说:“达孜也太胆小了,这里这么多人,某只带了一个护卫,难道还打得过你们?”
达孜德赞抬手示意将人放进营帐,李元聃更是好奇达孜德赞的意图,便问:“达孜盛邀某来,是有何所求?”
达孜德赞动手泡茶斟茶,像一个中原士子,动作熟练优雅,一边动作,一边说:“大唐女帝驾崩,幼帝登基,氏族外戚把持朝政,已欲除君以后快。”
“此次贵阳藏匪,勾结外敌,郡主,杀身之祸斩首利刃已高悬颅顶,要早做打算才是。”
李元聃疑惑的哦了一声,听达孜德赞继续说:“突厥王后嗣已从天山进入陇右,联合吐蕃北部、鞑靼诸部瓜分陇右。”
李元聃忽然想起了先前前往陇右道联系李宗禄,却许久发回没消息的凌云,她后来还派了潜蛟过去。
真是陇右道出了问题?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真是出了大事!她在岭南还是离大唐权力中心长安太远了……
达孜德赞继续说:“江南氏族林立,对大唐太祖杀世家之事怀恨在心,耿耿于怀,后来女帝登基,更是动摇他们的传承,如今又幼帝继位,主少国疑。”
李元聃接过达孜德赞递过的茶杯,抿了一口,听达孜德赞继续侃侃而谈:“如今的大唐犹如一块肥肉,手持它的却是一个年仅十岁的稚子!四海八邦何谈臣服?自然是,分而食之!”
达孜德赞说完,哈哈大笑。
李元聃回想,日前她见到的,那主少已快十一了,却已不是稚子,是个四尺半的半大小子了~
李元聃面上淡然点头,说:“达孜对吾大唐还挺了解,所以,阁下意向如何?”
达孜德赞却兴奋的紧紧盯着李元聃说:“妒月红妆西窗落,腰悬弯钩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真刚万分愤怒,李元聃抬手安抚他,翘起兰花指抚了抚虚无的鬓角,羞涩轻笑道:“达孜这是看上某了?可是,为何?”
真刚登时后背一紧,差点儿没绷住表情。
他听赤霄说过大人曾用过美人计,他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只能感叹大人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达孜德赞说:“因为郡主征服了某。”
李元聃看他像有病似的,问:“因为四年前把你打得落荒而逃?”
达孜德赞摇头,说:“当然不止如此。”
李元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难道达孜是如此肤浅之人,还看上了某的皮囊?”
达孜德赞看她调皮,笑道:“安南,郡主破吾布局,杀吾将松司;剑南,郡主又插手,乱吾计划;贵阳,郡主未卜先知,神兵天降;此刻,郡主胆勇武胆大,英姿勃发。吾实在心驰神往,倾心不已……”
李元聃脑海里迅速勾连诸如往事,之前那些好似毫无关联,又突兀得没有目的的事情。
比如,安南叛军阿东冶明明死了,叛军应该一团乱麻,却突然来了一个有统领能力将领,差点儿就给她带来了大麻烦!
还有,剑南道向度飞突然对江玉楼江明楼姐弟出手,那根本不是最佳时机……
思及此,李元聃露出一个惊讶又疑惑的神情,言语间略带了一点仰慕,问达孜德赞:“剑南道,西川节度使向度飞?达孜还能指使得动他?”
达孜德赞笑道:“自然是。”
李元聃脑海里灵光一闪,说:“他为何听你的?难道……是他杀的江顺尧?而你知晓此事,或者说,你给他制造了机会,抓了把柄!”
达孜德赞赞赏的看着李元聃,点点头,自己精彩绝伦的谋划,终于有人知晓,还是令自己动心的那个人。
李元聃心想,原来如此。
达孜德赞看到李元聃这个反应,心神荡漾,说:“吾愿求娶郡主为吾之王妃,同吾平起平坐。”
李元聃却忽然傲娇嗤笑,说:“王妃?达孜你不是个小部落首领么?不,现在只是土匪头子。”
达孜德赞不甚在意,说:“吾乃吐蕃公主赤玛丽之子,现任吐蕃国王唯一的亲生血脉,下一代的赞普。”
李元聃无甚兴趣的放下了茶杯,说:“可在某眼里,你,是手下败将,又凭什么让某下嫁?”
达孜德赞道:“可郡主何必俯首在大唐这小皇帝和氏族膝下受窝囊气呢?随某去吐蕃,天高海阔,任君驰骋肆意。”
李元聃说:“某现在可是大唐岭南道大都督,手握十数万大军,达孜这区区不过千余众,谈何任某天高海阔?”
达孜德赞笑了,说:“吐蕃大军数十万,只不过,此番吾来接亲,自然是带着诚意的。”
达孜德赞不愧是一方领袖,又常年与大唐交战,这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实属学到了精髓。
李元聃摇头,说:“吐蕃山高林密,严寒酷暑,物资匮乏,'十里不同天,一天有四季,地无三尺平',达孜当某不知?”
达孜德赞见李元聃似有动摇之意,便说:“吐蕃有一处,风光秀美,四面环山,河清林密。婚后,我们可以在那里生活。”
李元聃却冷哼一声,说:“大唐地大物博,从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到南扶胥浴日,海山晓霁,由东烟雨画江,渔舟唱晚,到西青海长云,千峰万仞。”
“吐蕃不过有那一弹丸之地妄称江南而已……”李元聃转而露出不屑。